毁掉表演行当？这个锅小鲜肉背不起

文丨杨时旸

-1-   表演正在被毁掉？

编剧宋方金在网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标题被冠以《“卧底”横店带回一线实录：表演，一个正在被毁掉的行当》。这是一个雨露均沾的标题——宣示着这篇文章既具备了传统媒体黄金时代的调查报道属性，又透露着一股公号时代的耸人听闻气质，而同时也弥散着一股资深从业者对自己这个行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鞭策感。

↑↑图为《“卧底”横店带回一线实录》内容截图

这篇阅读量迅速超过十万加的文章，实际上是一篇宋方金和某个演员的对话。重要的是，那个作为知情人的采访对象被隐去了姓名和一切可以判断身份的特征。和一个匿名信源聊了聊天，就能被冠以“卧底”横店的名头，并且从个体的独白中直接做出“表演正在被毁掉”的判断，也是需要某些勇气的。

这些技术性问题，先搁置一边。宋方金和那个资深演员所谈及的问题——“小鲜肉中心制”倒是一个更有趣的话题。很显然，无论宋方金本人还是那个发出感慨和浸淫圈子多年的演员，都对于这种现象嗤之以鼻，至少也表达了不满，担忧和无奈。他们觉得正是这种状况正在毁掉表演这个行当，甚至也会慢慢毁掉整个影视行业。

-2-   IP剧与传统影视剧的隔阂

在那场对话中，他们屡次谈及的其实是有关IP剧的问题。伴随着大规模的生产，人们发现了其中的诸多问题，“抠像”产业链，只负责拍摄几个面部特写的“表情包小鲜肉演员”，大量使用替身，演员不背台词，等等，这些看起来粗制滥造的电视剧，却有着高起的收视率，这背后是中国影视行业深刻的变化。

其实，IP剧和传统意义上的电视剧，根本不是可以类比的东西。传统电视剧是表演艺术、编剧艺术、导演艺术的综合体，从本质上讲，它从被开发的源头，就被当做一种“作品”对待，而IP剧不同，它从被开发的源头上就被当做一种“商品”去对待。

传统影视剧面对的是观众、影迷和剧迷，他们要的是表演的精到、编剧的巧妙、价值观的共鸣，等等；而IP剧面对的其实是“粉丝”。

如果说，艺术家靠的是里子吃饭，那么这些鲜肉靠的就是面子。粉丝们只要见到偶像的脸就已经足够，更何况你还多多少少给他们的“爱豆”安排了那么多催泪又虐心的情节，这已经足够满足那些心理年龄低幼的粉丝。本质上讲，粉丝对于偶像的一切需求都是“见面会”，至于见面会的内容和质量本身并不太重要。

-3-   颜值经济合理吗？

而下一个问题出现了。既然如此，小鲜肉高昂的片酬到底有没有合法性？这些人凭脸就能刷到数千万甚至上亿，这是市场决定的。颜值可以成为经济，是一个时代进步的表征。

现在，越来越多的行内人似乎觉得，影视剧制作得差，是因为一个蛋糕被小鲜肉的片酬切掉了太多，制作经费的不足就会导致质量下降。这完全是本末倒置，市场只买小鲜肉，其他的一切不过是打包一起出售的连带附件而已。市场愿意接盘，他们就值得这个身价。

其实，既然这些电视剧最终都会进入销售终端，那么哪些被欢迎，哪些被淘汰，都是由受众说了算的。IP剧说到底就是一门快销品生意，传统的艺术创作是奢侈品生意，它们都可以成为生意，但完全是并行不悖的两条线。这就像快销品牌和经典品牌都属于服装业，也没见到哪一个裁缝拿着Gap的帽衫抱怨，你看这不均匀的缝线怎么和Burberry的风衣比？

现在，中国电视剧市场的问题是，消费者对本土奢侈品的需求不足，同时生产者也没有能力生产出真正能满足那部分观众的产品，这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从而，电视剧市场愈发单一，并演化出了现在这样诡异的局面。而在这样的机制下，你让作为个体的小鲜肉有内在动力去提高台词能力和演技，那就是痴人说梦。

至于表演，偶像是区别于表演的另外一个体系，小鲜肉们从未染指，又何谈毁掉呢？宋方金以及一些持同样观点的人认为，小鲜肉们不在乎演技就是不敬业。但这群偶像的敬业方式其实是保护好那张脸，而不是磨练演技，就如同真正意义上的演员的敬业是努力揣摩角色和表演，而不是努力整容一样。

中国电视剧质量是一个复杂的机制性问题，这个锅，显然不该小鲜肉们自己来背。

本文首发于《腾讯娱乐观》专栏，有适当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