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告诉过陆怀昭的,我不做妾!
他听了,便笑了,他说以我的身份,他娶不得我,除了正妻之位,今生今世,命也可以给我.……
我知道,这是真的,我俩在床上时,他总说。
陆怀昭之父是太医院院判,朝廷的正五品大员,深受圣上倚重,可我却只是人家外室养大的私生女,父不详。
从小到大,人家都说我是个奸生子,因此,我饱受欺凌。
可每当我哭着问娘时,她却只会拥着我不停的哭泣,嘴里翻来倒去的念一句诗。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而我的母亲,闺名正是叫罗绵绵。
从前我也是有听娘亲说过的,她们罗家原本是流放的罪人。
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几句酸掉牙的打油诗,便让有心之人报告到官府,牵连了全家六十四口。
当时娘亲还小,得贵人相助才免去了流放之苦,不过后来等娘亲长大,却也嫁给了这位大她十九岁的贵人老爷。
至于我命运的真正扭转乾坤却也是在自己十九岁这一年,娘亲死活不同意我嫁给陆怀昭当妾,所以后来陆怀昭便定亲了,是礼部侍郎家的独女,书香门第,官宦人家。
而我娘亲却甘愿一死,为我博了个前程。
那一日娘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一脖子吊死在了院里的那棵槐花树下,等仆人们发现时,她正随着西风来回晃荡,就像根腊肠。
随后我便被一顶小轿接进了大理寺少卿的宅邸,原来他便是贵人了!
起因是贵人的女儿入宫成了妃子,六七年了,久久无孕。
贵人这才想起自己多年在外,还流落了一个女儿。
贵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我数十来回,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捋着胡子,皱了皱眉。
"美则美,不过只是穿得素了些!”
我柔声回道:"是最近刚死了亲娘…"
"噢?"
贵人只是淡淡地疑惑了一声,"那你又为何不哭呢?"
我回道:"只要是人,便会有生老病死,哭什么?有那功夫倒不如去怜惜那些个活受罪的!"
贵人十分赞赏我;“长相够美,性子够凉薄,倒是个上好的胚子!”
一个月后,我入宫的小轿刚好与陆怀昭的迎亲的花轿擦肩而过。
他红着眼,悄悄往我的怀里塞了一只精巧的玉壶,我也微笑着祝他子孙满堂。
陆家世代在皇宫行医,人脉广博,自我入宫之后,恐怕还是有能得其助益的地方,到底是一同睡过几年的情份,总比我那个未曾过蒙面的便宜姐姐要亲厚两分的。
我姐姐是宫中宝妃,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一手琵琶弹得极佳,如同银瓶乍破,珠玉齐飞。
只是皇帝要的是陪睡的女人,凭平无故的弹琴干什么?
身为宠妃,只要长得娇俏,能得圣上开心不就够了!
所以我与她不同,我肖母,是天生的妖精,从前陆怀昭也是这么说的。
打死陆怀昭他恐怕也想不到,自己新婚,这才十天,我就从寂寂无名,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后宫之中现如今炙手可热的“蒲美人”。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
"你说过,你不为妾的!”
我根本没想到,等我们二人再相见,会是陆怀昭跪在地上与我说话。
我嗤笑一声,"那从前还有人说过会爱我一辈子呢!”
陆怀昭抬起头,双眸呆定定的看着我。
"就是现在,这话也算数!”
我摆手,示意他上前,那这就好说了。
"我有孕了!"
陆怀昭探上我的脉博,只一下便惊了。
果然是医术高明,现如今我已入宫三个月,却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你可有办法?"
我声音慵懒,没办法,自从我有了身孕,便总也打不起来精神。
"是!”
陆怀昭只犹豫了片刻,便从药箱中掏出了一粒丹丸,我一口吞下,顺势还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别!"
陆怀昭竟然在后退,他在拒绝我。
我明明看到他的耳尖红了,是动情的标标,看来他还是与自己的夫人还是有情的。
我等了半天,却看到了陆怀昭匆匆收拾了药箱。
"娘娘放心,只要有臣在,定护您母子无忧!"
宝妃人老珠黄,而我又位份太低,所以我们就更需要这个皇子了。
果然,不久之后,圣上等我胎象刚一稳固便册封我为蒲妃。
皇上已经年迈,在这皇宫之中已多年没有皇子生产,这得是多大的吉兆呀!
十月怀胎,一朝分勉,果真是个皇子,陆怀昭曾经说过,有他在,我定是无忧的。
现在我有了皇子在手,又深受圣上眷顾,还有皇妃的位份,足以在后宫跟“便宜姐姐”形成鼎立之势。
其实出身同族,最忌讳手足相残。
可坏就坏在宝妃她偏要扶养我的小皇子,那就是触犯了我的底线。
平日里,我都点名让陆怀昭来给小皇子请平安脉,又为他起小名为“壶儿”。
我想以陆怀昭之聪慧,也猜出了十有八九。
"陆太医,你可知道,宝妃妄想扶养小皇子,本宫不悦呢!”
陆怀昭思考了一会儿:"宝妃出身尊贵,又与娘娘出身同宗,想必也是会真心对小皇子的!"
我缓缓从袖中掏出那初他赠的那把玉壶,看着摇襁褓之中玉雪可爱的儿子,“壶儿,壶儿”的乱叫,似是在叫皇儿,也像是在喊手中玉壶。
我眼见陆怀昭的脸色一寸一寸变白,"微臣只望来日若有东窗事发,娘娘可以尽力护我妻儿老小!"
看着陆怀昭绝决而去的背影,我便更恨了呢!
是呀!陆怀昭现如今也有了嫡子,而且只比我的壶儿小了半岁……
之后我的“便宜姐姐”便病了,整个人,就如同秋日里的花儿一般枯萎凋零,之后彻底撒手人寰,
在宝妃去的那一天,贵人夫妻也进了宫,是真真切切的哭泣。
看得出是痛彻心扉的,只可惜,我却感受不到呢!
于是,从此我便是他们在这皇宫之中唯一的指望了,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全力支持我,加倍爱我。
建元五十四年,圣上这几天总是病厌厌的,从初春到九月,也缠绵了许久。
而身为皇上宠妃的我最近却一反常态,领着十岁的壶儿到处跑,时而上山,时而下河,几天之内,几乎把整个皇宫里能玩乐的旮旯溜达了个遍,却丝毫没有去驾前侍疾的觉悟。
这天皇后宣我,头见面就试探我,说圣上平日里都白宠我这个没心肝了,只顾日日纵着儿子玩,既没个做人妻的架式,也没有为人母的自觉。
可我却只是丝毫不在意的扶了扶松散的发髻;"所以呀!嫔妾可是并没有为人妻子的福份的,皇上与皇后本是才是夫妻,而现如今龙体有恙,怕是无比娘娘与太子更加心焦的人了!"
皇后捂着嘴,恨不得笑成一朵菊花。
“倒是蒲妃聪慧,只不过小皇子终究还是皇上的儿子,总不能真的荒废了学业!"
我吊儿郎当,耳边的两颗珍珠坠子,来回荡秋千似的.
我既然是是天生的妖精,又怎会有贤淑的模样?
“将来嫔妾的儿子只是个当差办事的,凭白无故的学那些个劳什子,岂不又是白受罪!”
皇后听了便乐了,我就也笑了,趋利避害也不过只是人之常情。
后来圣上就驾崩了,我被新皇册封为蒲太妃,儿了也成了福王,尽至太平,享年五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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