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生于196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诗人,学者,翻译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现居北京。
【胡亮】窥豹录:西川西川著译。
【胡亮】窥豹录:西川西川签名。
【胡亮】窥豹录:西川窥豹录·西川
胡亮
西川后来发现,其早年作品,可能存有某种不道德。诗人得到大名,端赖早年作品,比如《在哈尔盖仰望星空》,《起风》,还有一读难忘的《十二只天鹅》。这几件作品,抒情,超验,西化而无痕,早已成为名篇,何以作者反独惴惴? 最初,诗人的美学理想,象征主义也罢,超现实主义也罢,都不免还是图书馆理想。“现实世界仿佛成了书本世界的衍生物”,单凭书本——而不是生活和现实——就可以分蘖出炫目的文化想象力,成全一种“句句真理的写作”。“一个时代退避一旁,连同它的/讥诮”,——稍后,会有个大反转。诗人二十六岁那年,两位密友夭亡,在此前后,种种现实,忽然把他塞入了——或者说拽回了——如此具体可感的语境。时代,命运,甚或历史,不断发出反问和追问,诗人哪里能够扭头不答。问与答,两难,“狠狠地纠正了我”。诗人从来没有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抒情,已如作伪,超验,亦如闭关,两者都难逃“不道德”的自我指控。于是下了决心,必须忘招,必须退回到业余,必须把“诗”写成“非诗”:只有“非诗”才有资格指认“非诗意”。勇气,智力,将诗人带至1992年:他开始写作组诗《致敬》。此后六七年,诗人还陆续启动和完成了多个组诗,包括《近景和远景》、《芳名》、《厄运》及《鹰的话语》。这是瀑布般的写作,行和节,简直不够用,必须用上句群和句群之群。“黑旋风也做不到”。这么大的嘴巴,这么大的肚子,能装,也能反刍。人物,事件,场景,名词解释,成就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垠感。诗人带来一片盐碱地,看看吧,他还带来了攒动的狂欢:面具与面孔的双人舞,死亡与生存的双人舞,文化与政治的双人舞,现实与历史的双人舞,水分和废话的双人舞,经和伪经的双人舞,理性、假理性和非理性的三人舞,以及“偷听者”、“告密者”和“磨刀霍霍之辈”的多人舞。文本的特征,精神的处境,现实的面容,三者互为因果,到最后,已然辨不清何者为因,何者为果。徒剩尴尬。徒剩斑驳。西川,这个抒情诗人,放逐了内心的神秘感,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喜剧诗人,一个反讽诗人,一个毒舌诗人,甚至,一个荒诞派诗人。 “自己被自己的写作变成了陌生人”:写作就是我和我的合金,以及我和我的辩论赛。真个是:原想入圣,如今成精。诗人早就跑远啦,杳无人影啦,他的读者,却还在小女友面前高声朗诵《十二只天鹅》。近些年,诗人再次启动了“黑中五色”的跨文体写作,他完成了——或完成着——更为庞杂的《鉴史》和《词语层》。历史,揭穿了现实;词语,揭穿了语境。连一条内裤也不剩。诗人对词——比如“同志”或“小姐”——的训诂学研究,剥开的不是意义,而是一重又一重的语境。每个词都有蜿蜒的语义曲线,充满了趔趄,黑色幽默,否定之否定,让人难以忍俊。如果说,《词语层》乃是语义考古学,那么,《鉴史四十章》就是心灵考古学,诗人藉此讲述了“此在”,讲述了“此我”。比如,《题范宽巨障山水<溪山行旅图>》,《再题范宽<溪山行旅图>》,《题范宽巨障山水<雪景寒林图>》,谈及范氏所画山体,难道,诗人就没有同时谈及自己的诗,或自己认定的嵯峨之诗:“这令飞鸟敬畏,令虎豹沉默或说话时压低嗓门,令攀登者不敢擅自方便。于是无人。无人放胆攀登。”
(节选自胡亮著《琉璃脆》,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7年版)
【胡亮】窥豹录:西川胡亮,生于1975年,诗人,论者,随笔作家。出版论集《阐释之雪》《琉璃脆》和《虚掩》,编著《永生的诗人:从海子到马雁》,主编《出梅入夏:陆忆敏诗集》。创办诗与诗学集刊《元写作》。曾参加青海湖国际诗歌节、洛夫国际诗歌节。获颁后天文化艺术奖、袁可嘉诗歌奖。现居蜀中遂州。
【胡亮】窥豹录:西川胡亮文论集《阐释之雪》,曾获第二届袁可嘉诗歌奖,出有大陆简体及台湾繁体两种版本,目前仅有少量存书,欢迎在微信或简书留言购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