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送路秋华回去的时候,张婶在田里锄草。她远远地看着车后坐的两个人,一个像路秋华,一个像路阳,隔着有些远,她还不敢太确认,只是与老铁打了声招呼。等到老铁走近,一看,不是路秋华是谁,左腿打着石膏绷带。
“这是咋了?”张婶放下锄头。她还从未见过路秋华这副模样。
路秋华淡淡的回了一句:“摔了一跤。”
“你咋不看路呢,这走了几十年的路都能摔一跤,还摔成这样!”
没人回应。
老铁见路秋华不愿多说,便说道:“张婶,我先送路妹子回去,她得多休息。”
“是,是,是得多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还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让骨头快点长,你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张婶也不锄草了,扛着她的锄头就往家走。
老铁将路秋华送回家,安顿好后也回了家。照顾人,那是女人家的活,他一个大男人做不来,也不方便做。
老铁刚走,张婶就来了,看着躺在床上的路秋华,不禁一阵感慨:“路妹子,你说你伤哪不好,偏偏伤在腿上,要在床上躺好些日子,家里又没个男人操持,你说今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该咋过咋过。”路秋华不喜欢别人总念叨这些,这些年她不照样过来了。
路阳也说:“这不还有我吗,我能照顾好我妈。”
“你!”张婶不置可否的看着路阳,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人,怎么能照顾好别人?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张婶这次来还拿了20个鸡蛋,家里现在就剩下这20个鸡蛋了,等过些日子攒下一些,再给路秋华送过来。她对路秋华好不全是因为那头年猪,就算没有那头年猪,乡里乡亲的,谁不会遇上点糟心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她想如果这次摔伤的人是她,路秋华也会帮她一把。山里人热情,心肠好,虽然平时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脸红脖子粗,但是真遇上事,谁也不会计较从前的事。
张婶准备将鸡蛋递给路阳,看了路阳一眼,又直接放在床头柜上。路阳接鸡蛋的手落在半空。
路秋华连连摆手说:“不要,不要。鸡蛋你拿回去,我家喂了有鸡,每天都有鸡蛋吃。”
张婶说:“知道你喂了鸡,家里不缺鸡蛋,可你吃了几个?”
路秋华一时语塞。家里九只母鸡,每天能下五六个鸡蛋,路阳每天早上吃一个,余下的她要留着卖钱,可是不敢吃。
张婶又说:“我拿来的鸡蛋你可不许卖了,你要是卖了,我可跟你没完。”又吩咐路阳道,“听到了吧,你得监督你妈,不许她拿去卖钱。”
路阳说:“知道了。”
路秋华还是一个劲地说不要,要在以往,她铁定将那20个鸡蛋拿了塞到张婶手中,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干着急。
张婶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将刚放下的鸡蛋拿起,拽着路阳往厨房去,“走,给你妈做一碗鸡蛋花喝。”
路阳把灶膛引燃,张婶往锅里舀了一瓢水,放一勺猪油,这是最货真价实的补品。做鸡蛋花的间隙,张婶的一张嘴又开始念叨了:“路阳,这些年你也瞧见了,你妈对你的好,可是没有掺半点假,现在她躺在床上,你可要好好伺候她。她身体好了,挣了钱也是给你用的。”
路阳说:“我知道的。”
水浇开,张婶将调好的鸡蛋倒入锅里,鸡蛋遇上沸水四下散开。张婶说:“路阳,你看着点,以后就这样做,一天一个鸡蛋,吃完了我再给你拿些来。”
路阳说:“不用了,我家里有。”
张婶:“我说拿来就拿来,这些你不要和我争。但是你要保证你不能偷吃。”
路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还不是怕她吃了,她有那么贪吃吗?嘴上却道:“我知道,我不会偷吃的。”
张婶:“知道就好。”
鸡蛋花做好了,张婶看着路秋华喝下才走。
张婶一走,路秋华就催促路阳:“阳阳,别听张婶的,你也去做一碗喝。”
路阳说:“我才不喝咧。”
多少有些气话。
“妈,我去做饭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地里那么多菜,你看着摘。”
“好。”
路阳在地里掰了颗白菜,拔了几根蒜苗,今晚就吃蒜苗炒白菜。
一整天忙忙碌碌的,家里的活都忙妥了,可是学校布置的作业硬是一个字都没写,平时路阳也是不会写的,她的潜意识里就没有写作业这件事。
路阳今日的表现路秋华也是看在眼里,她发现女儿在悄悄变化,她就说嘛,她的女儿没那么差劲。作为母亲,她希望女儿还能再好一点,于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路秋华便明知故问道:“阳阳,作业做了多少?还有明天一天,后天就要上学了。”
路阳不想惹母亲生气,便含糊其辞道:“做了一些,不多了,明天能做完。”
路秋华:“明天做完了,给妈妈看一下吧,妈妈现在躺在床上也没事可做,就和你一起学习下知识,好不好?”
路阳愣了一下,还是说:“好。”
路秋华的眼角有丝丝笑意爬上眉梢。
吃完晚饭,路秋华假装睡着,路阳开始写作业,写了几题之后,她的笔便停了下来,挠耳抓腮,皱眉头,这些动作轮番上演也破不了一道题。今天里里外外忙活了一天,也不觉得累,思考一道数学题已让她精疲力尽。罢了罢了,还是睡觉吧!
第二天,路阳磨磨蹭蹭到了晚上才敢把作业拿给路秋华看,路秋华一看,眉头一皱,问:“没写完?”
路阳答:“不会写。”
路秋华看了半晌,也觉得费脑,她也不会做,于是把作业还给路阳,交待道:“阳阳,不会做的,明天老师讲的时候一定要认真听,再有不会的多问老师,或者问问同学,你放学了给妈妈讲一遍,好不好?妈妈也想学一学。”
路阳知道这是母亲的伎俩,她都多大岁数了,还学习呢。自己呢也不是学习那块料,她宁愿在地里没日没夜的干活,也不愿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书,想了想,与其敷衍着母亲,还不如对母亲坦诚布公,她说:“妈,你看你腿骨折了,要在床上躺几个月,地里的庄稼没人照料,可不就毁了吗?要不我请几个月的假,等你腿好了,我再去上学。”
听这话,路秋华生气了,她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她说:“阳阳,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地里的事不用你管,庄稼毁了就毁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现在该操心的事就是学习。”
路阳说:“我的功课落下那么多,赶不起来的。就算赶起来,我还去考个大学不成?”
路秋华说:“怎么不成?”
路阳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她说:“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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