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待】 小说篇
于是今天我们就毕业了,昨夜的狂风吹走了过往的所有凌乱的篇章,空气中依然氤氲着闷热的蒸气。我擦掉了黑板上的整个倒计时,仿佛是一场梦,但只要思念还在,就不算分别。
你在墙边坐,后桌嘻嘻哈哈疯笑的同学,他手中的纸飞机正向前不停地飞,前排的几个同学正在嬉笑打闹,有只麻雀从窗户的空隙里钻进来,叽叽喳喳,停留片刻,翕忽而过。你知道这种氛围里隐藏着什么,于是你开始为我写信。
你习惯了下笔很慢,第一笔往往是最重要的开始,有了这第一笔,后面的内容便会像连环画一样在脑中闪现,但你迟迟未下笔。你想要回忆起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包括第一次见面的一颦一笑,第一次依偎的心悸一动,当时的衣着、我们的年龄、猫咪的纹路、品种,那是我们一起并排走时看见的流浪猫,我说我以后想建一个流浪猫救助站,你微微一笑,把所有这些埋藏到心底作为素材。
接着,你会开始落笔,你会幻想那些我们无法触及的同居生活,你喜欢清新、文艺的海边城市,厦门是第一个跳入脑海的选择,可以找到不错收入的工作,但你总感觉很庸俗,更担心汹涌的波涛会卷走我对你的爱意。有时你会向往昆明四季如春的气候和远离中土的喧嚣,倘若天气没有那么炎热,是不是我们就不会分开?
我会在我的座位上等待你将信件递给我,心扑通扑通地跳,绝对不亚于当初体测奔跑一千米的程度,即使已经将对方的样子刻在记忆的最深处,我的心还是像初见那天的黄昏中沉沦。那时我只能通过风来感受你的轮廓,如今依偎在你身边,依旧是彻骨的寒,你一定是在身上抹上了冰霜的漆,冰冷的触感曾让我知难而退,如今闷热的六月既然来到,我自然不会抵触这般与你亲近的机会。如果可以,我仍然希望能够听到你缓慢的语调,充满想象力地描述真的很让人心驰神往,只可惜我听不到。
你从不开口,只用表情来回答我的问题,笑容里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呢?我不清楚,虽然文字依旧朴实琐碎,从未见过任何花言巧语,可我总知道,你和我爱你一样爱我。
信中你对我说了那段青涩懵懂的日子,我们互相反复试探,经常会因为某个莫名的举动来美化对方,丑化自己。好像只有心动的一刹那是自由的,其余的日子里不间断的上演独角戏。你只记得那些不经意切换视线时心中的慌张、假装看不见的余光、刻意插肩而过时的心悸、你说我的背影是你见过最熟悉的挚友,那曾是你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的日子。很幸运,我也是那样。
信中你还是浓墨重彩地幻想我们日后的生活,记得我告诉你,我们才十五岁的年纪,要放肆地想象自己的未来的生活。可这些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太过遥远,但亲爱的别着急,我并未反感它们,并愿意与你一同设想,至少这一刻依然属于我们。
你算过我们共同攒下的积蓄,每个月攒下的零花钱并不是很多,但以后肯定会多的,我和你一样,都坚信着这一点。我们可以放弃冷饮一起去水塘嬉戏,放弃路边摊吃你做的番茄鸡蛋汤,当然,一起从事不紧不慢的兼职也是浪漫的选择。
当我们有了足够的积蓄,可以试着买一个大一点的房子,不一定要新盖的,学校的墙天天涂上厚重的油漆,你讨厌那种味道,甲醛的含量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不要钢筋水泥,不要瓷砖大理,几块崭新的木板,防水的竹竿,这样的房子会是我们喜欢的风格。你认为我会需要一个工作室,你讨厌漫无目的你死我活的竞争,如果我想,如果你在,我蛮可以通过画图卖字来维持家用,而你只负责每天做永不重复的菜来喂饱我。
你希望屋顶和装扮和墙壁都是白色的,雪一样的洁白,那样搭配原木色的家具会比较美。家具也不需要用那么多,够用就好,一个床一个衣柜几把椅子。你并不需要那么多华丽的裙子,纷繁的装扮不会让我喜欢,反而丧失了原本的素颜。只需水曲柳的材质,或者干脆……从旧货市场里找一些老式但保养良好的,我们买回家拆掉自己打造,我当然不介意去当一个木匠,但是刨花这种事还是让你来吧。
你说地板不能就那样光滑利落,当然要缀上美丽的地毯,花红柳绿的颜色统统不要,不然就长绒毛一样的颜色,因为我们会养很多很多猫,地毯上将永远不会缺毛。地毯上坐着你和我,我们就这样看着午后的云一点一点地运动,直到云彩的形状变成心形为止。
你说院子里需要用东西来点缀,当然种一些香菜比较好,决定之后才不要问我的意见,就算我不喜欢香菜也得被她看着乖乖咽下去,你说香菜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蔬菜,而我却只闻到了虫子的尸体味。后来你又怕我生气,故意在后面缀上其他蔬菜的名字。猫猫狗狗是一定要有的,猫一定得是你的名字,大名、小名,又或是我喜欢叫的绰号,而狗狗却只能是我的大名,倘若我们吵架或是生气了,叫一声我的名字,屋内充斥着一堆狗叫,我会羞得无地自容,你会乐得哈哈大笑,矛盾自然应刃而解,自然,你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有矛盾。
你会穿过长长的小路来接我下班,才不要挤公交,就这样手拉手,听我同事夸你温柔美貌,穿过公园和学校,就这样不放开,当然途径学校还是要收敛一些。你认为像我们这样的反面例子实在不好,有志青年应该去完成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不是像我俩一样谈儿女情长。路过摊位一定要买上两块比我脸还大的鸡排,尽管我认为到那时你一定会吃腻的。
你让我不要那么累,不需要为职称奔波,不需要升官发财。你担心高处不胜寒的职场会把我带坏,只允许我过安分守己的生活,但你其实并不用写得那么详细,我只需要挣够一家咖啡店的钱。等到下雨的午后,没什么客人的时候,一起喝喜爱的口味,那怕兀自静默,只要彼此点头就好。
在这封信中,你说我们的结婚日期,会是任何一天。任何一个风吹日丽的下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会穿上洁白无瑕的百合色婚纱,装扮得像公主一样,依然不化妆,无添加,倘若有天你学会了浓妆艳抹,那么我将是罪恶滔天的罪人。发卡是幼稚的粉色小猪,你告诉我你绝不会弄丢它,一定要带着我第一次送你的礼物,接着把余生当成交换给我,这样看来,你回报我的要比那个劣质发卡好得太多。我们的婚礼才不要宾客相随,地点要不去空无一人的教堂,要不就在大海的前面,你说我们的爱情应该是天地同鉴。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你要测量我眼睛的大小,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空隙容得下其他东西。
你说你哪里都不想去,谁都不想找,像这样永远永远,就不会走着走着就把谁弄丢了。
你会从此素颜,永葆我第一次见你时素颜的模样,我随口一句喜欢清纯的女孩,即使岁月将你蜕变为了女人,只要我还喜欢这样的一张脸,你就会永远为我呈现它最美丽的样子。
你说你受我熏陶,变得如此这般多愁善感和富有文采。你问我文人是不是都爱这样来排解忧虑,我们即将毕业,任何的话语都无法更改这个问题。我们以后会何去何从?可能从此以后便会很少见面,很难保证感情不会随着时间被冲淡,你让我别想这些,我们的海誓山盟不是成语,腐朽的只会是你我,而不是誓言。
你说你曾经想过与我私奔,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被你设想过太多太多次。买一书架厚厚的书,即使很多我都不会去看,我只需要一个写字台,你需要一副木质画架。可惜目前我们无法依靠这些手艺来傍身,但你并未为此发愁,现在的你不需要昂贵的精华点缀自己,我也并未沾染上不良癖好。但自诩文人的古板或许可以收敛一点,要是在温暖的大床上与你共同探究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可能会生气得把我踹到床底。
每天每天,你穿着纯色的衣服,最简单的T恤,留着最飘逸的长发,期待着我醒来听到的一句早安。
窗前白色的幔帏随风飘荡,就像现在一样,你写了一封情书给我,写了一封告别信给我,我会唱你爱的那首歌,我们的回忆将是最好的伴奏。
你说这些事情不会让我们等待太久,不打算让我等太急,美好不一定要瀑布一样倾泻下来,你更喜欢它如细水长流般慢慢将我们淹没。
你让我在毕业的那一天,在窗前的这里等待你,我慢慢地阅读你向我倾诉的一切,直到夕阳将我的影子拉长到教室的另一边。哪怕炎热的午后已经过去,单薄的T恤不在能抵御阵阵寒风时,就像现在,我会依然期待你的到来。
倘若不能见面,明年的夏天时,你的身影或许渐渐模糊了。我突然想起还没有給自己的幻想拼凑起你的形状,方才看你时强行构建的幻想崩塌了。
同桌把书包塞得满满当当,把填好的同学录还给班长,环顾一圈四周后,略有所想地叹了一口气,接着递给我一张请假条,“记得要在请假时间后缀上无期哦,万恶的班主任老头终于要把我们请出学校了。”见我没反应,他探过头来看我,“要放假了哦,喂,傻驴,在写什么呢?信纸都已经塞满了啊,要送给谁啊?”
我回头看了看墙边的你,你后面的同学的笑收敛了许多,他也并不是只会折纸飞机,你手中貌似在飞翔的千纸鹤很好看。
“没打算送。”
我解释了好久,才把那些狂热的求知分子们驱逐走。这种时候的信件,除了收件人的你之外,可能所有人都想看。
事先我没有通知你,也没有让朋友替我传话。我的青春是场华丽的意淫,哪怕是这种时刻,我依旧是慢了一步,不敢在人群中与你对视,怕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勇气尽数消散。毕业是个很喧闹的日子,卷子课本满地狼藉,人群中我们的距离渐渐拉长,明明只隔着一道校门,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成为了不可逾越的鸿沟。拥挤的过道里,你的步伐缓慢,迈出一步都很艰难。假如你的步调是秒速五厘米,几年后走过的距离与我已经隔过了两个省份,我又要以怎样的速度生活,才能再次遇见你?
于是我幻想出了唯一的可能性,或许你会因东西遗漏而赶回来这里,我在窗前等待着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并在信的末尾留下了一句话。
我想,我已经幻想好了所有的一切,却唯独忘了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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