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将至,北方的秋雨紧跟着中秋的到来一场接着一场,刺骨的寒意愈来愈强烈,门口的老梧桐经不起风雨的侵蚀,早早收起零落的枝叶,蜷缩在冒着热气的屋檐下。
中秋夜的小镇没有月光,没有赏月的行人,灯下拉长的背影忙碌在热气腾腾的灶台前,远处灯火昏黄的人家早早关上紧闭的大门,本就清幽的小镇深深地淹没在稀稀拉拉的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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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昏暗的灯光,母亲熟练地搭起土灶里的干柴,擦燃一条红色的火柴,放入灶台中,塞进一把麦秆。连续几天的雨水打湿了麦秆,浓密的白烟淹没了昏暗的灯光,传来阵阵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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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阴雨天,农家人都会收集塑料袋,装上麦秆,放入灶台中蒸干水分,为下一次生火作准备,但是,即使这样,也逃不脱浓密的白烟和刺鼻的气味。
似乎,母亲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简陋的灶台始终归置的井井有序,食盐、香醋、酱油、花生油老老实实的躺在木墩上,蒸馒头的笼屉乖乖的倚靠着灶台,一只长把的大铜勺挺立的挂在墙壁上。
就是这样简单的灶台养活了我二十多年,就是这样传统的生火方法,我尝到了最好吃的烤玉米、蒸红薯。直到现在,街角熟悉的烤玉米、烤红薯摊位我都不会光顾,不是烤的不好吃,而是,它不属于母亲的味道。
我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的孩子能否尝到母亲赠与的美味,但是我宁愿他一辈子都尝不到,因为我知道土灶前酸涩的眼睛流出的泪水有多苦。
也正是这样,每年的中秋夜饭显得格外亲切,可以尝到母亲做的菜肴,吃到精心烤制的玉米,还有母亲的陈年往事。
多年来,每逢八月半,全家人都会如约而至,赶回老家陪父母过节。尽管母亲总是在电话那头重复着:忙就别回来了,多耽误工作。等待他们的一直是善意的谎言:没事,最近不忙,马上就到家了。
老家的床铺总是一尘不染,干净的床单,整齐叠放的床褥,似乎这个房间每天都有人清扫。
坐在桌前,泛黄的老灯挂在头顶,揣起手机,推却应酬,安安静静的听着东家长、西家短,守着母亲诉说往年的尘事……
或许在这一刻,母亲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有一个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和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让她用尽全力来呵护的念想。但是,母亲越是满足,儿子的压力就越大,她多想给母亲一份踏实,给母亲一个灯光明媚的温馨家园,可是,现在的他无能为力,甚至他没法将蜗居的现实告诉母亲,他怕惊碎母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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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的时候,母亲说:毕业了选一个离家近的地方工作,逢年过节回来方便。没想到,一路走走停停,越漂越远,从北方来到南方,习惯了不穿秋裤的春节,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蹲在火炉前。
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的压力越来越迫切,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方式,渐渐忽略了跟不上时代节奏的父母,陪伴家人的时间越来越少。
坐在离去的电车上,目送着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熟悉的一切慢慢消失在陌生的旅途,而堆积的思念越来越浓烈,下一次的相聚会在何时?还有多少个一起陪伴的日子可以选择?
便捷的网络拉近了你我的距离,却疏远了父母的问候,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破安静的晚餐,多少次草草的收场,掉进虚拟的世界。
多年的漂泊生活早已厌倦了都市的喧嚣,却又不得不埋头在柴米油盐的现代生活中。走的远了,漂的久了,也就习惯了,但是内心深处割舍不下的还是远方的家人,放不下的依旧是忙碌在灶台前的母亲,那个慢慢被华发侵上额头的人。
狭小的厨房有没有被浓烟弥漫?母亲的眼睛有没有流泪?准备的干柴还够用吗?今天的饭菜是否还可口?家里的农活忙的过来吗?
习惯了腻在你的身边,做你永远长不大的老小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餐桌前,陪着你一起将时间定格,停留在最美的瞬间。
有人说,回家,一个没有借口的事由,因为,那儿有让我牵挂的人。
诚然,那儿还有让我愧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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