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了不算,杨忠民还是接着面试了几个人,把知识分子好较真儿、认死理儿的长处表现得很全面很充分。
刚好是孩子们毕业前夕找工作的大好时机,当然也是做毕业论文、找实习单位的时间窗口,杨忠民对这个门儿清。因此他心底暗暗调整了心理预期,心想就是招不到来了就能用的人物,找来几颗好苗子培养培养也不错。培养人,杨忠民擅长,毕竟干了半辈子,当领导没有经验也没有天赋,但是培养人,杨忠民自己觉得还是有些心得。当领导是用人,当老师是培养人,懂事的老师,培养的都是领导能用的人,不懂事的老师,培养的都是自己觉得领导会用的人,这里头学问大着呢,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杨忠民过去没有功夫琢磨这些,要是会琢磨,在拖拉机厂他早就成了领导能用的人,何至于败走花都?现在大把时间归他琢磨,这一琢磨,还真觉得有意思。面试那些孩子,孩子们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底稿背得烂熟,胸有成竹器宇轩昂。但是杨忠民不按套路面试,甚至自我介绍都免了,直接问他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把好多孩子问得一头热汗。孩子们按说都有丰富的面试经验,只是遇到不懂面试的考官,难免心里慌张。其实杨忠民着重考核了孩子们的专业素质和研究潜能,面试谈话中感觉满意的孩子,就邀请他们到研究中心实习,同时指导他们完成毕业论文。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要是挑来的孩子们表现好,他再找老温老何和厂子钱副厂长,说啥也把他们弄来。这样他找了三四个孩子,简历上照片很漂亮的小姑娘任真、帅得没有朋友的小伙子崔国强、高富、刘先军。孩子们也很满意,每隔几天就来研究中心报到了。杨忠民叫上张国恩老张,一起给几个孩子开会,把他琢磨的要开展的工作分了四个专题,孩子们一人一互不干扰,老张平时具体管他们,他本人也让老张在科室倒腾出来一个办公室,队伍就算建起来了。
杨忠民还是在实验室干活顺手,浑身舒坦。在二楼机关的办公室,虽然秘书小孙服务得很周到,他天天自己一个人呆着,几张报纸的中缝都仔仔细细看完,看看表离下班时间还早呢。去别的办公室坐坐,人家表面对他特别客气,但是那种表面客气之下的冷漠,他也感受得清清楚楚。研究所他认识的老人已经不多,偶尔也会去串个门,去后发现还不如不去。那几个老人,铸造科老柳、磨具科老孙、焊接科老涂等等,都是他们一年进的厂,一同在厂子的时候人家几个风生水起,娶妻生子红红火火,二十多年过去了,没有想到当年畏畏缩缩的杨忠民老杨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领导,这搁谁心里都不得劲。况且这些年杨忠民跟这些熟人也没有啥交情,现在见到,客气是客气,握着的手也很温暖,就是感受不到热度。难怪,当年在单位混得一地鸡毛的小子,干了七八年一次先进没有当过,还总是被主管领导当负面典型拿出来提醒别人,现在摇身一变回来成了研究所领导班子成员,还不舍弃大学教授职务,厂子、大学两边拿工资,好事都让他赶上了,握个手还让他感受热度?
所以,张国恩在五楼科室给他倒腾出办公室后,他就很少到二楼机关办公室了。天天白大褂一穿,后面跟着手里拿一串钥匙的张国恩,在科室三十多个房间巡视,感觉确实不错。有时会想起当年任流背着双手在走廊晃悠的场景,杨忠民就忍不住会偷偷笑笑。
研究中心头一个要解决的,是厂子生产的拖拉机用柴油机的磨合问题。
厂子的拖拉机前些年好卖。正赶上全国上下大搞基建,紧俏的时候,一台履带式拖拉机购买指标就值两三万,顶得上一个职工五年工资。不过别说杨忠民弄不到指标,他们科里任流、郭中意等科室柱石也弄不来,所以靠指标脱贫致富这种事不是杨忠民他们这些普通职工能想的。
柴油机的磨合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柴油机各摩擦副的摩擦面刚加工好的时候,表面看起来光洁度很高,微观结构上会有很多凸起,柴油机有负荷时,凸起间摩擦会在局部产生高温,严重时导致烧结。所以柴油机需要磨合,递进增加负荷,通过主动磨损降低摩擦副微观凸起粗糙度,提高光洁度,从而延长发动机使用寿命和使用效率。
杨忠民准备研发一种新型磨合用油,在磨合用油中加入活性硫,利用摩擦副微观凸起摩擦时局部产生的高温,引发活性物质与铁的反应,当摩擦副微观凸起在摩擦时不能产生局部高温时,说明磨合阶段结束,摩擦副表面理论上也达到理想的光洁度。这种磨合用油不会让发动机产生过度磨合,既能让发动机达到满意的效果,也因为磨合期磨损量少,能延长发动机寿命。这种思路杨忠民一和厂子介绍,研究所所长老何厂子副厂长老钱都很感兴趣,觉得是一个路子,都说要是能干出来,好好筹划,也可以作为拖拉机的一个卖点使劲炒作一回,备不住真能让拖拉机再火一把。
活安排给任真、崔国强俩人,任真负责油品腐蚀、粘度,崔国强做闪点、四球,配合着天天做数据。杨忠民守在边上办公室,偶尔手痒,也经常跑过来一起干,乐乐呵呵,闪点做的多,杨忠民经常是白大褂脱了,里面衣服上都是机油的味道,他也觉得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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