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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那一天

我想起了那一天

作者: 阿威啦 | 来源:发表于2018-07-02 04:01 被阅读41次

    《我不是药神》,一部讲述白血病患者们在困境绝望中寻找生机的电影,与法理抗争,与人性搏斗。

    我几乎是在电影里出现白血病人的第一秒想起了我的高中同学张雨薇,她也是一位白血病患者。说起她来我其实是内疚的,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去安慰自己。

    2013年9月,长沙酷热的夏天还未结束,我正躺在宿舍里无所事事,文兄在和哪个小姑娘聊着电话,辉哥对着电脑聚精会神的操作着键盘,我打开网页看了看QQ空间的留言,正一条条去回复,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努力回想着,到底是谁呢?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哭腔

    “威哥,是你吗。呜呜~”

    “你是哪位啊?”我问

    “我李红瑶啊,张雨薇病了,住院了”

    我听是张雨薇,还一脸狐疑,其实上高中那会儿我和雨薇并没有什么来往,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她生病住院了,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李红瑶接着又说:“很严重,听说是白血病,你是不是在长沙?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她,我不敢一个人去”

    我这才想起来,李红瑶和张雨薇的关系一直是很要好的,我想这么久也没见过其他的同学了,就陪她走一趟吧。当时我虽然对雨薇罹患白血病的事实有些惊讶,但鉴于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心理上的包袱其实不大。

    那个周末的下午,李红瑶坐车到了长沙,我们在一个公交车站碰了头,远远的看到她一脸疲惫,我知道她上了空乘专业,但今天她并没有化妆,并且嘴唇还有些泛白,如果不是唇齿间的抿合,甚至只能看到一丝丝的红色。她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我

    “你还是那样嘛”

    “哎,我还能怎样,混呗”

    这样的两句寒暄,就是高中毕业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紧接着她又说:

    “张雨薇就住在湘雅附二”

    我一听附二,这不就在我旁边吗?

    “我知道在哪儿,跟我走吧?”,我连忙在前面引路,一路上她跟我说了大量关于雨薇病情的事,边说边哽咽着,一度用手去捂住脸,生怕自己会因此在大街上失态。大概走了十几分钟路程,我们在医院找到了雨薇的病房,李红瑶率先推门而入,我在门口瞥见了那位四年未见的同学,她脸色煞白,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呼吸着,头发因为化疗少了许多,仅剩的一点还蓬乱的搭拢在脸旁。她抬起头的那一刻看到很久不见的闺蜜,脸色顿时好了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笑着拥抱,忽然她看见门口还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偷看,那一刻她认出了我

    “罗威也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我稍微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雨薇的父亲招呼我进去,我点点头问候张叔,刚迈进一条腿,却听见她大声喊道:“不要,你先不要进来,我样子很丑”。我忙退回到门口,

    “好好,我在外边待着,不进去”

    片刻过后,李红瑶从病房里出来,张叔也跟了出来。我能看出来他很累,当我们询问雨薇的病情时,他说:“病情还好,会恢复的。过两个月要做一台手术,哎...”。我见张叔叹气,想问其中缘由,

    “叔叔,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张叔沉闷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到时候做手术需要很多血,医院的血太贵了”。

    “我来,我这儿还有好多同学,我让大家一起来献血”,我忙抢过话来,希望这样自告奋勇去献血可以安慰一下他。

    “没用的,你们就算献了血,血站还是会以原价卖给我们,就算指定病人也没用。现在血库也很紧张不知道到时候是个什么价,血够不够”。

    “他妈的!这帮人怎么能这样呢!”,听罢,我气的从椅子上跳起来破口大骂。张叔在一旁示意我坐下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到时候再说吧”

    这时,一位护士走了过来,对张叔说:“病人该换药了”。我们尾随护士再次进入病房,我看见雨薇的头发好像被整理过了,我对她笑了笑说:“一点都不丑啊,你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嘛”,我希望这样会让气氛放松些。话未说完,医生开始整理纱布和药品,我们见她要开始换药也便退出了病房。

    临走了,我找张叔确认了日期,以便到时候来献血。离开医院后,李红瑶也要返回学校了,她对我说:“献血就拜托你了,我还得回去”。我说:“没事,我从小就献血”。干脆利落的几句话后,我在车站送她离开了。

    期间,又接连来了两位同学,贺珍和颠颠也是许久未见,但我们常在QQ空间里会互动,我偶尔会写点小文章怀怀旧,她们倒也投我所好,说了不少违心的话。雨薇在病榻上每次见到好友都会显得激动,那种感觉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最后一眼的告别。我不知道她到底怕不怕死,但我敢肯定的是,雨薇还是当初那个倔强的女孩儿,她几乎从未向一些事情低头,哪怕是在病房中与我们聊天时也会努力打起精神来。

    两个月后,长沙的天气稍微冷静下来了,闷热的夏天已经过去。我记得那天下着雨,上午刚考试完,我知道今天雨薇手术,于是吃完午饭便开始往医院奔。路上我边走边给张叔打了一个电话,

    “叔叔,雨薇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推进去了”,张叔的声音非常的低沉

    我大惊!怎么手术这就已经开始了吗?!

    “叔叔,我这就过来献血”,我加快了脚步,收起了伞在雨中奔跑

    “同学,你不用麻烦过来了,我们已经找医院买了血了。你回去学校吧,别耽误了学习”

    就在那一刻,我的胃中一阵抽搐,紧张又愧疚得快要哭出来,我没赶上她的手术,这是我唯一能为同学做的事情,可终究还是没有做到。我不知道是继续前进还是回去,我在原地楞了很久很久。那天的雨一直在下,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就这样不停的落在这座老城里,冲刷着马路带出泥泞,污泥浊水躺在路边流进水渠里,就像我无处掩盖的愧疚和负罪感。这天后,我除了与同学们通过电话转述雨薇的病情,再也没有单独一个人去过医院了。

    两个月后,又是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李红瑶哭着在电话那头说:

    “张雨薇....走了”

    这是一个意料中的意外,我没想到雨薇走得这么快。我清晰的记得那天电话里的人,几乎每说一句话就会哭一会儿,我用尽了安慰别人的词,可是还是无法让她停止悲伤,并且这也是不现实的,我的安慰像是多余,而我最应该做的只有跟她一块儿哭。当结束这通电话时,我在QQ班级群中告知了雨薇去世的消息。那些几乎每天灰色的头像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大家通过互联网在一起默哀。

    两年又过去了,我在一个夏天回到了家乡。和从前的老同学们见了面,那天我们见到了高中的班主任肖老师,在饭桌上谈起了雨薇,大家都陷入沉默和叹息。饭桌上我们谈了好多过去的事,忽然觉得似乎最怀念的时光好像就是那几年我们拼命想逃离的三年。饭罢,我们师生合影挥别。回到车上时,洋哥忽然问我们:“你们想去张雨薇的墓地看看吗”,这忽然刺痛了我的心,但我没有理由不去看她。于是驱车半个小时左右到了华南的一个工厂附近,那里有一片墓园,我们跟着洋哥走进了一片山丘,放眼望去全是高低散落的坟墓,雨薇的墓就在墓道旁边,大约有一米高,用水泥戡平的坟地一眼看去就是新的,周围的松柏长的特别的直,绿意葱葱,一阵风吹过去“莎啦啦”的响。我们几个人在墓道边席地而坐,谁都没有说话,半晌后才不知听谁说了一句:“这里风水真好”。我长叹一口气:“哎~!是啊”。我们几个曾经和雨薇都是没太多联系的,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直到雨薇病逝的噩耗传来,大家才忽然又感觉到时光的流逝和生命的可贵,想起那几年在你课桌旁边坐着的人,忽然就再也找不到她了,那种无力感和失落感是我有生以来最强烈的,因为此刻的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开始明白了一些人世间的道理,这比我年幼时经历亲人的离世有着更深的感触。

    那天的合影(那会儿手机不行,别当真)

    “我们要怎样活着呢?”,我经常这样问自己。每次我经历一些困难和低谷时,我想起雨薇想起那些离我而去的亲人,忽然间我变得不害怕死亡,死是相对生来说,但如果死是进入另一种生的状态呢?如果连死都不怕了,生活的困难在我面前就像是个吹满气的气球,只要我愿意,它随时能被我戳破。可每当我幸福时,我便开始害怕起来,我害怕它会消失,我害怕自己会遭遇厄运。生活中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反复。

    我想起那一天,我第一次在医院见到雨薇时,那时候离她去世已经只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雨薇的父亲一直对她说:“你的病情恢复得很好,医生说肯定会好起来的”。所以雨薇一直没有放弃,总是很乐观的面对我们,或许她到最后那一刻,在眼睛快闭上时,她也只是觉得自己累了想好好睡一觉而已。我忽然想明白了“希望”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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