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地铁给我别样的感受,每次相隔很久再次乘坐,都会被列车如愤怒的公牛驶向地狱般的电闪雷鸣声吓得几乎想要发抖,或是拜服。
小时候玩过一个小游戏,游戏里我控制一条巨大的蠕虫。大蠕虫在地底钻上钻下,忽又冲到地面和空中,用布满利牙的圆形口器吞噬掉一切人间。
在某种意义上,北京的地铁就是一条大蠕虫,在广阔的北京土地下扭动冲撞着。而来自不同远方的乘客们,早已无意识地坠入它的血盆大口,经受着数不尽次数的消化。
我常在蠕虫的肚子里感受到爱,由此领悟到了这唯一不会被蠕虫消化的东西。
某次我立于蠕虫的两节间,胯下便是钢铁的连接处。这里是蠕虫唯一脆弱的地方,即使是钢铁之躯,也被上帝留下了弱点。电闪雷鸣间,在两节车厢的撕扯和碰撞中,我竟感受到了生命的呜咽。我集中精神,妄想要与这离奇的生气产生共鸣,借由某次扭动把身体甩出蠕虫体内,重获新生。但根本就是徒劳。我朝左右望,这样的连接还有无数处,蠕虫的腔道望不到头,被消化着的人们默然无声,沉着痛苦。
正当我万念俱灰,想要干脆坐回座位淋上更粘稠的黏液之际,我看到了爱的光。
那是一对恋人。他们就离我不远,也在车厢的连接之处,互相倚靠着。我想,他们大概是刚下班,从肢体动作间,还能看出被消化过的痕迹。男孩子衣着朴素,女孩子光鲜亮丽,但搭在一起却甚是和谐。沐浴在爱中的人是不忌讳旁人的目光的,女孩子似乎是急切地想要从对方嘴里听到什么爱的话语,肢体语言愈发亲昵,不时地触碰和远离,有时甚至要融在一起,散发着挑逗的意味,对爱的期许,像一只求偶的高傲天鹅。男孩子不知是因工作的疲惫还是性子使然,却总也不敢痛痛快快地把话吐出来,东瞧瞧西望望,臂膀总也不愿让女孩子远离。你侬我侬的暧昧气氛不仅让人类称羡甚至嫌弃,这气味甚至氤氲成了一片薄雾,将蠕虫的腹腔生生剖开了一处空间,任凭黏液侵蚀也不损分毫。
我忧伤地看着他们,眼睛几乎要滴出泪来。泪珠在眼眶里透射出无数发光的小屏幕,我揉了揉眼,却发现原来这就是现实。
我忧伤地看着他们,近乎是哀求,用我混浊的双眼。
忽的,无数发光的小屏幕投影出一个个小世界来。那是一栋栋房子,一条条道路,一次次日落和日出,还有一张张人脸绽着笑。
在地铁上,我正历经悲剧性的无数次错过。可这万千小世界构筑成的无尽远方并不需我踏足,也不需我悲悯。
蠕虫仍在无情地消化和蠕动,像一台不知疲倦的钢铁机器,让它彻底停下大概是没什么指望。
那么便寻找爱吧,在北京的地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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