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街上新开了家游戏厅,穆亦明、刘远、季峰三人下午放学后直奔过去,发现里面挤满了人,都是像他们一样半高的学生娃,好多都是熟面孔。
今天下午城关中学举行结业典礼,其中一项内容是组织学生进行告别“四室一厅”的签字仪式。“四室一厅”指的是歌厅、舞厅、录像厅、游戏厅和台球室,这是耀城年轻人主要的娱乐场所。学校出于对未成年人教育保护的目的,组织此次签名活动,初中三个年级22个班共有一千三百多名学生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十几张写满名字的大纸在篮球场上挂成一排。亦明他们三个也签了名,没想到一放学,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亦明发现游戏厅里好多熟面孔都是跟他一样签过字的学生,心底的一丝不安很快就荡然无存。
耀城有四五家游戏厅,亦明他们都是常客,放学路过都会进去看一下,有钱打几把,没钱看别人打几把。新游戏厅面积不大,左右两排共有十台机子,每台机子后面都围拢着十几个人。他和刘远等了好久才摸到机子,新机子摇杆操纵灵活,按键反应迅捷。他们双打了两把恐龙岛就离开游戏厅,朝家的方向走去。路过文化馆,三人又进去打台球。台球一局五毛钱,两块钱可以打五局。三人兜里的钱加起来正好能打五局。两个人打,另一个人观战,然后赢家再和另一个人打,依次类推。结果亦明赢了两局,输了两局。
三人的家住得都很近,就隔了一条巷子,放学都是结伴而行。在回家路上,有家收蝎子、簸箕虫的药材铺,门口的大塑料盆里都是蝎子,它们密密麻麻像叠罗汉一样摞了好多层,每只蝎子都伸出大钳子、翘着尖尾巴努力往出爬,一边不行又尝试着从另一边爬,结果都是徒劳无功,逃不出生天。刘远问亦明:“你知道他们收蝎子的一斤能给多少钱?”
“不知道。几十块钱吧?”亦明知道蝎子有毒,但却是一味中药。
“一百多块钱。”
“这么多啊!”亦明有些惊讶,心血来潮地冒出一句,“那咱们逮蝎子去,反正现在放假了也没事干。”
“你知道去哪逮吗?”季峰冷静地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亦明摇头道。
“听说那种胡基墙里比较多。”刘远说道,“我听说塔坡上头坟场那里蝎子比较多,就看你俩敢不敢去?”胡基就是土坯,用泥拌麦秸秆夯实晾干而成。
“有啥不敢去哩,还怕有鬼吗?就算有,大白天也不会出来。”亦明真想现在就去。
“人家逮蝎子都是黑了逮,白天太热蝎子都不出来,晚上敢不敢去?”刘远微笑着望着两人。
“晚上也敢,怕啥,就今黑了去。”亦明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但他不想当胆小鬼。
“跟着你俩我怕啥呢吗,去!”季峰话不多,态度却很坚定。
“那就晚点去,天凉下了蝎子才会出来,晚上九点出发,还是巷子口集合,不见不散。”三人在巷子口分手各自回家。
晚上三人抄小路去坟场,沿着中医院的后山小路爬上土坡,坡上平台有一古塔,耀城人称为宋塔,有一千多年历史,站在此处可俯瞰整个耀城。解放前古塔曾被国民党守军当做瞭望台,塔内原有木梯可达塔顶,可惜在国民党败退时烧毁。三人刚走到宋塔旁,从塔里飞出一群蝙蝠来,在他们头顶盘旋几圈后低空飞去。亦明朝下望去,整个耀城灯火璀璨,城东有条“火龙”卧在半山腰,那是从山上运送石料的传送带。
进坟场前,三人约法三章:一是不要吓唬人,不能在里面开玩笑,人吓人会吓死人;二是不要乱跑乱踩,坟头不能踩,沿着小路走;三是不要单溜,相互照应。这片坟场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大部分坟头都没有立碑,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前方都是起伏绵延的小土包,有的坟头上还插着白色的幡。蛐蛐的鸣叫声和三人的脚步声相互呼应,坟场里显得更加空旷安静。一个黑影突然从前方手电光影里窜过。“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走在中间的亦明问道。三人停下脚步,刘远用手电筒在地面上照了照,说:“可能是老鼠,这地上有好多老鼠洞。”疑惑解开后,三人继续朝前走。
亦明是第一次晚上来这里,以前白天抄近路回家走过几次,印象中这个坟场不大,很快就能走完。没想到这次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完。说不害怕那是假话,但他好面子,不想当胆小鬼。还好大家照顾,让他走在中间,刘远在前面开路,季峰殿后。
坟场是人死之后的安息场所,可能并不太愿意人们过多地打扰,尤其是在夜晚。他们在这里没有看到化学老师说的磷火,也没有遇见《聊斋》里的妖狐鬼怪,只是异常的安静和黑暗,让人心里发毛。在一处半截土墙里终于发现了一只蝎子,刘远用筷子夹出来放进塑料袋里。看着袋子里的蝎子,三人都很高兴。见好就收,他们顺着小路朝坡崖下走去。看到坡崖下面几户人家的点点灯光,亦明感觉又回到人间。
第二天早上,刘远跑来找亦明,说昨晚逮的那只蝎子跑了。原来刘远回到家就把蝎子放到脸盆里。盆边光溜,蝎子很难爬出来,谁知今早起来就不知所踪。近段酷暑高温,刘远都是铺凉席睡在水泥地上,自从蝎子逃走后,他就再也不敢打地铺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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