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得肺结核那年,我刚上初中。我爸陪着她到省城医院去治疗,这一走便是三个多月。
那段没有父母在身边,又得照料小两岁的妹妹和小六岁弟弟的日子,对于十二、三岁的我来说,是极其艰辛但又绝对自由的。
因为是外地人,我们在本地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没有亲人可以帮着照顾我们这些小屁孩,身为大姐的我,带领着我年幼的弟妹们,度过一个个当时看来艰苦无奈却至今谈论起来还叫人怀念的日子。
那时候,我们住在我妈的单位宿舍,所幸单位里有个食堂,可以解决我们一日三餐最基本的就餐问题,不过那也只是负责给职工蒸蒸饭和打打开水而已。
我那时很重要的一份工作,就是准备就餐时的配菜。因为年纪小,我没有办法在柴火烧的大锅大灶上给弟妹们弄上几个炒菜。
八十年代初,没有快餐厅也没有熟食店,有钱也买不到现成的菜品。
至今都忘不了我们餐桌上每天重复着的这几样菜:在食堂里蒸熟了的毛芋和鸡蛋,剥了皮跟壳蘸上酱油就可以用来配饭;到食杂商店里买一种脆脆甜甜的淹萝卜,就那种一把把从大瓮子里拿出来称重卖的黄色萝卜条(很多时候我和弟弟妹妹们更是拿它来当零食吃);再有售货员阿姨从小瓮子里用筷子夹出,三分钱一块的酶豆腐。我妈在家时,我们喝粥常就着这种红色小方块,在上面淋上一点白酒,再洒上一点白糖,下饭极了。
那时的我还常为弟妹们蒸绿豆汤,一搪瓷杯蒸熟的绿豆汤洒上白糖,就是我们最美好的甜品。因为绿豆汤的美味,我甚至还有过自己吃独食的记录:背着年幼的弟妹先来上几口,结果实在无法抵挡甜品的诱惑,三下五除二,一口气便把一搪瓷杯的绿豆汤给独吞了。我那时真坏,一点没有做姐姐的样子!
天气炎热的傍晚,洗澡便成了每日的功课,我提着茶壶到食堂打热水给弟妹们洗澡。妹妹可以自己洗倒省事,弟弟就得在滑不溜秋的洗澡水中吵个半天才能将他拖起来,真的好费劲。
我妈教我洗衣服时给我说过:“洗过的衣服要荡干净,闻起来没有肥皂水的味道,衣服就算洗干净了”。
这样我每洗完一件弟妹们的衣服,就将它们拿来闻一下,以检验洗干净的程度。邻居们若瞧见我闻弟妹们小裤叉时,总会开玩笑地问:“好闻不”,那时我总会二本正经地回应道“还要再荡一遍”。
小时候爱看电影,仗着我爸刚好在电影院工作,看电影不要钱的福利,我们不知道在这方面捞了多少便宜。那段没有了大人管制的日子,电影院内外场地就成了我们最快乐的场所。
那一次的夜场,电影散场后的事最是难忘:我背着睡着的弟弟拖着妹妹一起回家,上完楼梯进入走廊的时候,妹妹一付恐慌惊吓模样突然向我靠拢过来“姐姐,我怕”。
我把她指给我的方向往里一看,昏黄的灯光下,一披头散发的黑影正背对着我们倚墙而立,刚好挡住了我家房门的去处……
那时候的我也是个孩子,遇到这种情形也会害怕。心咚咚跳的同时,还得硬着头皮故意将木条钉的地板踩得踢踢踏踏响。
倚墙边的黑影听到响声回过头来,原来是隔壁大我几岁的邻居姐姐,就着昏暗的灯光在廊下看书晾头发呢……
还有邻居家那群鸭子真让人讨厌,什么地方都不去,独独喜欢窝在我家厨房门前那条水沟边,让我极度不爽。
有天我回家,它们又三三两两窝在我家门口,老也赶不走,气死我了。
看看没有人,飞起一脚就把其中一只踢进边上的沟里,没想到用力过猛,那只鸭子跌入水沟,半天动弹不得。我也吓得不轻,觉得自己闯祸了,跑回家关上大门,隔着门缝偷看了好几回。
鸭子始终窝在沟里没有起来。我做贼心虚久久不敢打开家门,生怕鸭子被我踢出什么毛病。父母不在家的日子,没有了大人的庇护,邻居要来家中找我的话,我一定吓得尿裤子(后来我妈说我踢的那只可能是正要下蛋的鸭子,真倒霉)。
这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敢得罪那些讨厌的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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