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三月的天气里，也会蓦然而来一场小雪。冷冷的寒风，吹得连墙角的路灯也有些颤抖。我远远地眺望这个夜晚明明灭灭的灯光，寂静中，回忆就像是在深夜里来回逡巡的精灵，游走在这条昏暗而狭长的走廊。

        相识的时候，我们都很小。在那种所有的欢乐都不费心机的年纪，相处就像四季的轮转那样顺理成章。还不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可以叫出我的名字了。而让我拥有这份优越的原因，是那一头长长的头发，整天蹦蹦跳跳的尾随在我的左右。那时候，我们总是那么容易满足于眼前的快乐，走在阳光里，从来都不知道也会有尘土在其间飞扬。我们无知的置信，自己一定是开得最鲜艳的那株花朵。时光挟持着我们成长，当我的头发在利索的剪刀下点点散落，并且开始习惯于用手把遮挡在眼前的短发轻轻拨回耳际的姿态时，我终于明白，我不是那朵最美丽的玫瑰，我们相识在了错误的季节。阳光是会照出尘土的样子的，生活永远也不可能单纯，就像在生命的流逝中可以凝固下来的不仅仅是感情，还有理想，而我们总会飞往不同的方向。

        我们在遥远的两地眺望而居。很远很远，隔着黄河，也隔着长江。最初分别的日子，我常常面向南方，然后抛出两个写着“会”与“不会”的纸团来确定你是否也正举首向北方与我对望。我不曾想到，几年的时间竟会这么轻易地过去。你在那边我在这边，你有时写信来，有时不写，也会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音讯。而我也习惯了这种若有若无的联系，习惯了并不密切的问候你。也许，这样安静而平和的相处才更接近生活的原形，我改变不了你我的生活，只能改变自己看待它的角度。七八年的相处，我们对彼此都太熟悉了，熟悉到就好像故乡的土地上不会长出我不认识的东西一样。我知道，我们都不会轻易遗忘对方，但我们最终还是很适应的接受了生活把我们之间的情谊打磨成这副清汤寡水般的模样。我们无法逃避时间对我们所做的修改，尽管我还会想起从前，想起你。

        我不知道在我们之间该做一个怎样的定义才算确切。心里留给你的那个位置很特别，特别到有时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曾经在梦里，一度因为你的离去而失声痛哭，醒来时发现泪水真的打湿了枕巾。一份从来也不曾开始过的感情何至于此。也许是现实太锋利的原因吧，它拒接给予我们可以言说的机会。如果一切重回到最初相识的原地，我知道，一切还会像现在一样完整的重来一遍，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哪怕这代价再不可能有弥补的机会。

        生活被驳杂的事物充斥着，我们常常在两个人之间佐以长久的沉默，而我的影子只会出现在你视线够不着的地方。你也许不知道，当你现在沐浴在三月柔和的春风里时，而我看到的依然是冬天的漠落。我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可奈何的，什么都改变不了。纵然不胜寒风，也只能默默静候阳光。

                                          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