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

      母亲又住院了，今年以来这已经是母亲第四次去医院了。

      母亲身体极其虚弱，体重不达八十斤，简直瘦到了皮包骨头。看着她老人家满是皱纹的脸庞、紧锁的眉头、深陷的眼窝，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位骨瘦如柴的年迈的老母亲，曾经忍饥挨饿含辛茹苦养育了七个子女长大成人。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是那么体弱多病，但母亲很坚强，且是一个勤劳能干闲不住的人。平日里看上去母亲总是精神十足，实质上大多时候母亲是硬撑着的，到了身体实在吃不消撑不住的时候，母亲便病倒了。在过去生活条件极其穷困的条件下，每次母亲大病，父亲都东奔西走四处借钱将母亲送往医院治疗直至痊愈。所以母亲嘴里常常念叨着：若不是碰到你父亲，我即使有十条命也早就没了。

      我的母亲很善良。母亲的善良，简直到了常人难以想象无法理解的地步。

      儿时在自家院子里玩，每到下雨之前，蚂蚁总会黑压压一大片一大片出现在门前不远处。这时母亲总会抓一把炒面洒在蚂蚁出没的地方，看着蚂蚁家族忙忙碌碌搬运着母亲的“救济粮”回窝，儿时的我常常一声不吭的蹲在那里看老半天。时过境迁几十年过去了，如今一看到成群的蚂蚁，眼前仍然会浮现出白白的炒面，仿佛蚂蚁和炒面这两个概念总是混杂在一起存放在记忆中的。

      家住农村，房子完全是土木结构。每到夏天的晚上，蚊子蝴蝶飞蛾之类会飞的昆虫总是围着昏黄的油灯绕啊绕啊，很烦人！如果确定飞着的是一只蛾子而不是蚊子，母亲便会轻轻用手一捂，然后将其送到屋外放飞。母亲说，飞蛾又不咬人，打死了可怜，让它活着吧。记得儿时的我特别惧怕各种虫子，我家墙上又常会出现一种浑身长满腿的特别瘆人的百足虫。每次姐姐们即将消灭这种可怕的家伙时，总会遭到母亲的竭力阻挠。母亲的理由是，这种虫子专吃蚊子跳蚤之类的害虫，应该保护。现在的我心里仍然疑惑，难道母亲专门研究过各种昆虫的生活习性吗？她怎么知道这种外形极其吓人的东西吃蚊子跳蚤的？

      小时候，我家屋檐下的大肚子蜘蛛，我家房前屋后居住的麻雀黄鹂，甚至包括我家附近田地水坑里的青蛙癞蛤蟆，无一不受到母亲的特殊保护。凡有喜欢掏鸟捉青蛙玩的调皮孩童见到我母亲，总会装得乖巧一些，因为母亲对他们的“恶劣行径”连哄带训加教育，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儿时家境贫寒，家里喂头猪本为贴补家用，可我家喂头猪却成了母亲的心病。母亲日夜担心发愁她喂养的猪被宰杀，终有一日猪被拉出去卖了，母亲总会以泪洗面，伤心的几顿吃不下饭。

      母亲很爱怜小动物。母亲一生曾喂养过麻雀、鸽子、啄木鸟、松鼠、野兔、老鹰、鹦鹉以及猫猫狗狗等许多动物，无论从种类上说还是从数量上讲，都多得不计其数。这些动物有的是母亲从别人那里要来的，有的是别人主动送来要母亲喂养的。不管这些动物接到手时如何奄奄一息或嗷嗷待哺，母亲总是来者不拒耐心喂养。用母亲的话说，大小是条命，死了怪可怜的。

      母亲尤其热爱生活。我家院子里总是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每年春夏秋季节，院子里的花儿你开罢了我登场，向日葵、串串红、西番莲、月季花、满天星、喇叭花、山金针······常常引来无数美丽的蝴蝶和嗡嗡嘤嘤的蜜蜂在花丛中飞舞。院子里的几棵樱桃树苹果树核桃树山梨树，即使几年不结果也不舍得砍掉，母亲说一棵果树长这么粗这么高不容易，长在院子里既不吃草也不吃料还可以看风景呢！

      我的母亲心灵手巧。儿时我们姐妹穿的衣服鞋子，全由母亲一人一针一线亲手裁剪缝制而成。记得上初中时脚上还穿着母亲为我做的天蓝色灯芯绒布鞋。每到逢年过节，母亲总会用发酵的白面为我们蒸出各种形象逼真的面食，用小剪刀大红纸剪出各种惟妙惟肖的窗花。

      母亲小时候上过几年学，也识得一些字。年轻时母亲常常与远在河北邯郸的两个姨妈书信往来，而写信时，总是搬开字典查了又查找了又找。母亲闲下来时喜欢看书，那时家里经常有一些《民间童话故事选》和《山西民间文学》之类的书籍。晚上躺到被窝里，母亲便给我们讲故事。母亲的故事多得讲不完，她给我们讲从书上看来的许多有趣的民间传说，她给我们讲姥姥姥爷很久很久以前讲给她的故事，她给我们讲她儿时的苦难生活悲惨遭遇，她给我们讲发生在姥姥家村子里的趣闻逸事，她给我们讲日本人来扫荡时姥姥姥爷带着他们一家逃难的情景。童年的我，常常听着母亲的故事进入甜甜的梦乡，然后在梦里继续演绎着一个又一个曲折迷离的故事。

      母亲和父亲一样，都是乐善好施之人。我们家一九六二年从太远水泥制管厂压属回村时，厂领导考虑到农村落后闭塞，曾给在保健站工作的父亲带回来一些药品以备家里急用。这下好了，村子里凡有人哪里发炎化脓了，谁不小心割破手指血流不止了，谁头痛了，谁牙疼了，都会急匆匆跑来我家让父亲用纱布胶带上药包扎，或和母亲寻得一些消炎止痛药片回去。谁家老人病重了，母亲总会买些山楂片水果糖饼干之类的可口食物送去，哪个孤寡老人没水了，母亲也会让我们姐妹抬水送到家。就是门外来了个讨吃要饭的，母亲也会尽其所能给予一些食物。以前我们家人口多劳力少，家里穷得叮当响，可家里常有被父母盛情挽留下来吃饭的外人。等到客人吃饱后我们姐妹才可以盛得一点稀饭充饥，现在想起来眼泪依然在眼里打转。当时心里非常痛恨那些来家吃闲饭的人，更为父母的做法感到不解并心生怨恨。唉，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

      说起母亲的贤惠善良，再多的文字也诉不尽道不完。都说好人有好报，我的母亲一生勤劳朴实为人忠厚，上帝保佑我伟大的母亲吧！愿她老人家身体能有所好转。不求母亲身子骨多硬朗多能干，只要我们回得家来推开门喊一声“妈”，屋里有个声音踏实答应着；女儿做点好吃的，身边有母亲高兴的尝一口；逢年过节季节变换了有母亲在一旁念叨着，该打月饼了该包粽子了该添衣服了；家人谁今年红九年本命年该穿红内衣了，做女儿的，也就知足了。

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