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鱼是我曾经的同事。这个“曾经”非常短,从他来到我走,真正共事儿也就一年多。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大约应该四十多岁,这从他最小的儿子已经上初中就可推断出来——老鱼一共三个孩子,这在当时绝对不一般,因为他和老婆都是铁饭碗教师,能超生一个就可能丢饭碗,他两口子竟然生了三个,兼职不可思议!
"鬼怕恶人呗,何况老鱼?”有人这样解释,虽然这答案无法令人信服,但似乎找不到更合理的理由。
至于额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老鱼,我自己都奇怪。真的,就算是做过千奇百怪的梦无数,从来就没浮起过他的影子,哪怕一次。可生活往往就这样奇怪,今天一大早,当我推开窗子打哈欠的时候,老鱼突然就在我脑子里蹦了出来。
也许只是因为前两天心血来潮回老学校逛了一圈儿。大概纯粹宅家无聊的缘故吧,突然就想去老学校寻找远逝的岁月痕迹。
然后在门卫室遇到了老鱼。
他说自己打杂已经五六年了,开开门,关关门,打扫一下大门附近的树叶,薅一薅花砖隙缝里长出的草,然后闷一杯茶,听半天戏,看满天云……
“干么不是干,反正工资不少给一分,嘿嘿。”这是老鱼的原话,他说和他一般年龄的“老人儿”大都干起了类似的活儿。
“真快,快退休了!”
“可不呗,快退休了,真快!”
客套了几句,感慨了几句,然后就闷下头抽各自的烟。
我和老鱼算不上朋友,充其量只能算熟人,面对面了打招呼,如果距离稍微一远就扭扭头装做谁也没看见谁。所以那天我俩也没聊多少,大约各自抽完一支烟,打了个哈哈就告辞。
回头一想,老鱼确实也该到退休的年龄了,虽然我们共事的时候他还年轻,骂娘拍桌子拍着巴掌沿街骂,十足战斗力。
一朵奇葩。没多少人喜。这是绝大多数人对老鱼的评价。
这世上奇葩人应该不少,但既葩且不讨喜的却不多,所以我想写老鱼。
听人说老鱼曾经和他原来单位某位领导不对眼,他一直给人叨叨领导人品差,变着法儿给他穿小鞋。
有一天早晨,蛙校老婆扯着嗓子骂起了街,原来不知道是谁用粪便泼了她家的大门。
人人都觉得这事只有老鱼才干得出来,甚至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黑夜里亲眼看见老鱼提着铁锨往厕所里去。
但老鱼死活不承认,“领导不是人,咱不能跟着不是人,那不是人干的事儿!”老鱼这话说得慷慨激昂。
但下面这事老鱼干得很豪放,见了人说不三四句就会显摆。
领导经常拿着教师花名册到各处室点名考勤,每周缺勤两次以上扣工资。
于是老鱼自制了学校领导的花名册,不定期到各处室点各位领导名,然后还把考勤结果公布在学校张贴栏——正好和学校公布的教师考勤表贴在一起。
“宁得罪倔驴,别得罪老鱼。”这是我们学校都知道的典故。
我不喜欢老鱼肯定不因这事儿。
那年我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老鱼是任课教师。有一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一个女生哭哭啼啼跑办公室找我。
那女生见了我哭得更厉害,浑身哆嗦像风雨中的树叶子,可我问她却又什么都不说,只是哭。
我把她叫出办公室。
原来是老鱼做了糊涂事儿。
那女生说鱼老师夸奖她的裙子好看,然后就顺手掀她裙子……
“掀裙子?”我简直不敢相信,不由地反问了一句。
“……还摸我……”
女生边说边哭。
有这事?
我当时气得就变了脸,但班主任的敏感让我迅速冷静下来,安抚好女生,问她是相信班主任还是告诉家长处理。
开导安慰了半天,女生终于平静下来,答应这事儿不先告诉家长。
我夸奖那女生懂事,发生这类事就应该找班主任,如果还有下次就直接找学校,告诉家长。
后来那事经过我和年级主任协商采取了最小范围的冷处理,由年级主任出面狠狠地敲打老鱼几句:“这次照顾到面子,如果真闹开丢人现眼先不说,饭碗能不能保都是大问题!”
后来学校借别的事情给了老鱼一个处分。
老鱼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他表现得很安静,不争不吵,像往常一样上下班。
同事们都很好奇一贯奇葩的老鱼为什么如此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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