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闲敲棋子
又到八月十五月团圆,嫦娥在广寒宫哀伤,窝在恶冷广寒宫里好多年了,此刻却最怀念凡间的茶米油盐,还有心爱的后羿。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去赴天宫里的中秋晚宴,界时各路神仙将共赴王母娘娘的瑶池,举杯共享琼浆玉液,仙丹美酒,以望来年延年益寿。嫦娥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自打入住这广寒宫来,凄清,阴冷,孤寂就一直萦绕左右,挥散不去。
悔恨当初不应该情急吞下那不老仙药,如果当时交出仙药,那此刻在这广寒宫受罪之人应该就是那个不怀好意的蓬蒙了。
嫦娥姐姐,该准备更衣起程了。玉兔在身后一个轻声呼唤,唤醒了正发呆的嫦娥。
嫦娥望向玉兔,与她认识已好多年。还记得当初刚来这广寒宫时,人生地不熟,这宫里异常的孤清冷寂,若不是有玉兔相依相伴,这漫长的岁月还不知如何度过。
而凡人与仙人的最大区别就是,凡人有七情六欲,而仙人没有。凡人热衷于茶米油盐生儿育女生活琐事中,仙人乐蜀在修仙成道长生不老中。
嫦娥这些年最大的变化是,回忆随着时光的飞逝在逐年逐年的加深,她乐意沉浸在那段生活在凡间的岁月里。而玉兔不懂她的心思,毕竟它只是一只兔子,虽然修道成仙,已有人形,但始终是畜生转世,没得思想。
这么多年,玉兔与她讲得最多的就是那个一直在广寒宫前伐桂树的吴刚,嫦娥始终觉得他似个木头人一般,那棵千年的桂树怎么可能伐倒,这不过是天帝给他开的一个小小玩笑而矣,可实诚人还是会照做,傻傻的重复这一动作几千年。成了仙又如何,还不就是个蹩脚仙,连入王母娘娘瑶池的资格都不曾有。
嫦娥不免落下泪来,虽然三人整天都腻在一起,可吴刚一心只为伐桂树,玉兔一心只为捣药制不老仙丹,而她嫦娥也是终日摘取桂树叶制不同种类的仙丹供天宫罢了。
嫦娥姐姐,时辰快到了,咱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玉兔又在耳朵一个轻声提醒,终于再次唤醒了沉思中的嫦娥。
终于及时赶到开宴,王母娘娘还像往年一样,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大堆无用的说词,然后就是各种敬酒,各种欢笑。嫦娥开始厌恶这样表里不一的仙人聚会,由于她人微言轻,次次都只有奉茶倒酒陪笑的份儿。这种苦,苦在心里,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口。
在给猪八戒倒酒之隙,猪八戒竟大胆的用双眸直勾勾的望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自打这猪八戒下界投成猪胎随唐僧西去取得真经回来后,这身价就不一样了。玉帝老子不仅赐予了他“净坛使者”的称号,还下令他可在天宫中自由行走,自然他要穿梭于南天门与广寒宫并非难事。嫦娥自知如今是如何也得罪不起这猪八戒,否则日后这广寒宫便无安宁之日。
宴毕,嫦娥正准备带玉兔返回广寒宫。恰巧撞见早已离席的猪八戒赌在她们回宫的路上。嫦娥看着对面这个肥头大耳,相貌丑陋的男人,一阵反酸,恶心迎面而来。面前的这个男人就算贴再多的金,她都不喜欢。对她而言,后羿才是她的真爱。
嫦娥妹子,借步说话。猪八戒终于开口了。
元帅大人有何吩咐,小女子就在此听候差遣,玉兔是我贴身丫鬟,无需借步说话。嫦娥想,既然避不掉,自然还是得礼让三分,不害怕。早就听闻猪八戒生性胆小怕事。只要客气礼貌待之,客客气气的就可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讨厌一个人,根本无需对其“冷言冷语”,只要“礼貌”到了极致,就可达到让其滚远点儿的目的。这是她独居广寒宫这么多年来得来的一些经验。
嫦娥妹子,我天蓬元帅当年就是为了你才落下今天这般模样。要不是遇上我师傅唐僧,修得正果,恐怕这辈子我是再也见不着你了,你还是与我当年见过的一样美丽动人。
元帅大人过奖了,我们做神仙的自然没有老去的道理。还是元帅大人本事厉害,在人间走了一回又可继续返回天庭当差,还获取此等荣耀。真乃可喜可贺。嫦娥轻轻一揖,行了个礼。
真真懂我者,实属嫦娥妹子也。妹子要是不急着返回广寒宫,可否随我南天门走一遭,散散心。
小女子再此谢过元帅大人如此盛情邀请,此乃小女子之荣幸。只不过玉皇王母他们终日服用之不老神丹还急需我回宫急造,怕是万万耽误不得,你也知,这丹药一旦误了炼制时辰,怕是要坏事的,要是玉皇又怪罪下来,恐怕是你我都担待不起的。嫦娥有意加重了又字的音量。
后会有期。猪八戒突然间觉悟了,感觉再纠缠下去,又怕会像当年一样,玉帝老头一发怒,又将其贬入凡间,投成怪胎,他真是害怕极了。
嫦娥返回至广寒宫,吴刚已经睡下了。吴刚日日除了伐桂树,吃饭,睡觉外,就再无其它事儿了。明明一界凡人,为何那么想成仙,成仙了又有何好处,整天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机械生活,一点生机与乐趣都没有。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何总是有那么些人会对这种生活趋之若鹜。
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对后羿的心一直没有变过。虽然仙界动荡四起,四季交替换了又换,可她的心一直与君常在。可如今,她也不知道后羿还是不是当初她爱着的那个后羿了,人心是会变的,时间一久,就变了,曾经的海誓山盟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远去。她曾经是凡人,自然知晓其中的道理。
那些反反复复被歌诵的爱情最后都是化蝶后才获得双宿双飞,而真正的都是没有柴米油盐白头到老的。许多爱情都是打着真爱的愰子被反复欺骗,尔后就在现实中清醒过来,对世俗怀有期待又被及时戳破虚伪,那滋味就像刚吃完蜜糖又被抽了几记耳光后的炽热感,疼痛难忍又不敢开口声讨。
她想,也许后羿早已另娶她人,如今的月圆之夜已经不像当初她刚飞上广寒宫那般盛情难却了。现在他们之间不仅仅是隔着天与地,还隔着这么多年来的光荫。那些欢乐、忧伤,两人一起共同生活的日子,那许多的回忆,都只在记忆中了,如今再见面,恐怕相对也只剩下沉默了吧。再好的恋人,分开久了,也是要陌生的。
嫦娥胡思乱想了一阵,就昏沉沉的睡去了。
八月十六,才是真正月圆的日子,在凡间留传着一句古俗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其实真正原因是八月十五这一天她与玉兔去参加王母娘娘瑶池盛宴了,无人打扫广寒宫,到十六空闲时间了才会将广寒宫上上下下打扫干净,于是凡间就看到了清澈亮底的月宫。
玉兔一大早就在宫里忙里忙外,吴刚还是一如既往伐桂树。嫦娥笑笑,一觉醒来,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既已成仙,就应该遵守仙法,安安份份做个仙人,切不可有任何妄想,这是对仙界的大不敬,也是对天地万物的大不敬。要知道当年玉兔私自下凡想与唐僧修得那美满姻缘,可还是被那七十二变带有火眼晶睛的孙悟空识破诡计,贬回月宫。
天地万物都是有因果轮回的,切不可心存私念。否则结果都一样。
她想,此刻凡间应该正炊烟升起,开始耕种了吧。
花满市,月侵衣,恋恋风尘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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