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 记儿时的几样小吃
date: 2019-02-18 22: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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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writing,essay,childhood,food,home,family]
我现在租住的小区，据查证，其建筑年代是1994到1999年，属于上海常见的老式小区。进出小区也不像现在新开发的小区那样严格。实际上，除了汽车进出需要登记之外，其它的行人和车辆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这就是给了很多小商贩进小区做生意的机会。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大妈拎着一些装着菜的塑料袋，在跟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磨刀师傅说话，大妈说：“您早饭就吃这个啊……”我看到那个穿着皱巴巴的绿色中山装的大叔，右手举着一个套在塑料袋里的白馒头，左手举着一头生洋葱在吃。我看他的那个馒头应该也是凉的。他前面摆着一个矮矮的条凳，条凳上放着磨刀石，一把菜刀和一把剪刀。那个大妈也许不能理解，这样粗陋的饭食怎么能当早饭呢，但仔细想想，其实我也曾经这样吃过。那还是我小时候，在河北农村的田间地头。
记得小时候在农历五月份左右，正是一年最炎热的时节，也是一年农活繁忙的时令之一。我的家乡属于北方冬小麦的种植区，这个时候，去年秋天种下的麦子，经历了寒冷的冬季和多风的春季之后，终于等到了收割的时节。家乡有句老话，叫做“四月芒种前芒种，五月芒种过芒种”，意思是如果芒种在四月份，那么芒种前就收麦子了，如果芒种节在五月份，那么过了芒种节才收麦子。
那时节的日子应该是这样的。早上，趁着天气凉爽，露水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大家都早早去干活了，有的是干一早上活儿再回家吃饭，有的就是带这样一点简单的吃食，凑合着当早饭。到了收麦子的时节，不管太阳多么毒辣，大家还是手把着镰刀，坐着摇摇晃晃的农车去地里割麦子。麦子从地里割下来，再装车运到打麦场，然后被石磙压过之后，再把麦秸和麦糠挑走，最后剩下几麻袋麦子，这个过程十分辛苦，需要全家出动。这样忙碌也就分不出人手做饭了，连还不会走路的孩子都要跟着大人，被晒脱了皮，黑不溜秋，不过不用担心，早在收麦子之前，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主食很好解决，种麦子的地方，现在大家主要吃的是馒头。馒头是一种比较能保鲜的食物。现在，我有时候蒸出一锅大米，没吃完的，隔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有些硬了。馒头放一段时间虽然也会有些硬，但是仔细嚼嚼，也颇有一些香甜，那感觉，比面包要瓷实顶饱，比饼干要松软可口。农妇们一般都会一次蒸一大锅馒头，这样几天就不用再考虑主食的事情了。记得春节的时候，家里会腾出来一个大瓮，里面放着包子、馒头、花卷之类的食物，可以一个月不用作主食，只要吃的时候拿出来蒸蒸，就跟刚做出来一样美味。农忙的时候，两个黑大的馒头，就能让一个庄稼汉从中午干到日落西山，伴着天边的火烧云和汗水在皮肤上刻出的道道痕迹心满意足地回家吃一天里唯一的一顿热饭。要知道，没什么能比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更能让人的肠胃感觉舒服而满足了。
咸菜也很丰富。在我的家乡有个习惯，就是把伴着主食吃下去的各种菜都叫做咸菜，可见咸都庄稼人意味着什么。是啊，在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儿的田地里干活，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砸在脚下的泥土里，不吃点咸的是不行的。所以家乡人有一种说法是，不吃咸的就没力气。咸菜也得像馒头一样，便于存放和携带。
下面就介绍几样小时候经常吃的咸菜。
首先是腌菜。腌菜的做法很简单，顾名思义，就是把菜用盐水腌起来。在一个黑黑的小翁里装上水，再放上几斤盐。比例大概是一斤菜，一两半盐，加水漫过菜即可。一般是一个小翁，放二十斤菜和三斤盐，再加上水放到院子里，过一个月以后，就有嘎嘣脆的咸菜吃了。放进去的菜一般都是秋冬在田里收的，一般都有大白菜、白萝卜和胡萝卜，有时还会放入芥菜、洋山药（学名菊芋）、辣椒之类的。
你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早上高亢的鸡叫声此起彼伏，你在热腾腾的炕上的被窝里醒来，揉揉睡眼就穿衣裳起来了。你用手擦一擦玻璃上的雾气，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好干净，只有几只黑点一样的麻雀蹦蹦跳跳的在雪地里啄食。你看到母亲已经烧了一大锅米粥，蒸笼里是热气腾腾的馒头和一大碗蛋羹。你赶忙洗把脸，拿起一个粗瓷碗掀帘子走到了院子里。大黄狗粘人地趴在你脚边不停的摇尾巴，嘴里不停的哼哼着，一夜不见，甚是激动。你不理会它，径直走到被石板盖着的菜瓮前面，你看到院子里除了活物似乎一切都被冻住了，一切都被白雪覆盖着，就连大铁水桶里做煤球的黑水都整个冻成了冰坨，被父亲从桶里整个倒了出来，像是新是一条晶莹透亮的黑蟒，甚是威严。你用高粱穗做的扫把打扫了一下菜瓮上的积雪，然后打开了半圆形的一半瓮盖，里面的的盐水没有结冰，红红的胡萝卜、白白的白萝卜、还有白身子绿头发的白菜叶子，一个个像一条条金鱼似的在水里漂着。你用筷子夹了一些，就盖上瓮盖回了屋。大黄狗还是粘着你不放，随你进了屋，不管屋里女人的厉声呵斥，还是对你不住的点头摇尾，爪子在地上走动时和地上的青砖划出了一出圆舞曲。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桌上的一切都是热气腾腾的，当然除了你端进来的腌菜。大家手里拿着狗脑袋大小的馒头，在碗沿儿呼呼地吸着滚烫的粥，然后夹起一整根细长的胡萝卜，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咬了几口，嘴里就感觉仿佛吃了几口盐冰棍，然后赶紧把剩下的半根胡萝卜放进粥里，给冰胡萝卜加加热，也给烫粥降降温。新的一天就在窗外白色的天地和屋里白色的蒸汽里开始了......
下面我要给你介绍的是“咸鸡蛋”。“咸鸡蛋”的做法和吃法都要麻烦一些，但味道也好得难以形容。原料是花椒、大料、水、 白酒（用来出油）胶泥和盐。把鸡蛋用胶泥均匀地裹好，然后找一个小坛子，把上面的一堆东西放进去，最后用胶泥再封口就可以了。咸鸡蛋也要腌一个月以上才能入味出油。腌好以后，用水把鸡蛋壳上的泥洗干净，就可以在锅里带壳蒸熟了。蒸熟以后如果不吃，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可以放很久不坏。蒸熟以后，剥开壳，蛋白是极咸的，很下饭。蛋黄出了油，吃起来格外香。在麦收时节，一个咸鸡蛋和两个黑馒头，就是一顿饱饭。
“苦累”这种吃食的名字类似“忆苦思甜饭”，其实是一种很美味的东西，至少奶奶做给我吃的时候是的。到了春天，万物已经萌发壮大的时节，大树小树都开起了花，包括叶子小小的槐树，也包括叶子边缘像锯齿一样的榆树。甜槐树的花和甜榆钱都是可以做“苦累”的。我们常常是几个小朋友，从家里拿着篮子爬到树上去摘，并且边摘边往嘴里送，好甜啊！到家里，交给奶奶，她洗过以后，用面粉、玉米粉和黑豆粉跟甜槐树的花或者甜榆钱拌在一起蒸熟，然后再用油爆香葱花拌到里面，就可以吃了。说来惭愧，饱饱地吃了这样满满一碗，又香又甜，丝毫忆不起任何苦和累。
“面糊”就是把白面糊糊用锅煮熟再拌上盐和油爆葱花。虽然这样一个没有菜的菜，但是把馒头放进浆糊一样的面糊里，满满的裹一层，再放进嘴里咀嚼，还是十分美味的。“面糊”其实就是加了油和盐的浆糊，吃过了面糊，你就毫不怀疑有人偷喝浆糊了。真的很美味啊。
前面说了春天吃苦累，夏天吃咸鸡蛋，冬天吃腌菜。那秋天有什么呢？秋天可以吃的很多，这里讲一讲你也可能吃过的山药杆儿。我们那儿把红薯叫做山药，红薯叶子下面跟红薯腕儿相连的叶子杆儿也是一道好菜。我们去地里干完活，就顺便在地里拽一些红薯杆，回家把叶子拽下来，用铁锅炒着吃。因为红薯杆不吃的话都丢掉了，所以我们也常常去别人家的地里“掠夺”一些回家吃。
这些只是记忆中美味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我想以后会分别给它们单独写文章来讲，因为这些食物的故事，太多了，只是在这样一篇小品里提及一下，有些亏待它们了。
现在吃更多的是一种选择和一种需要。即使在中国也可以每天吃美式早餐，虽然是冬天也可以饭后来半个西瓜，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菜肴目不暇接。回忆小时候的几道小吃，并不是要再做出来去尝尝会多么健康美味，而是在这个消费满足一切的时代，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土地的伟大和伟大的土地上那群辛勤耕耘的人，也不要忘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活法叫做自然而然。
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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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ijiangtao.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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