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年2月21号下午三点五十分,我准时来到离家不远的新时代商场一楼的“粮润”快餐店做工。因为要学车的缘故,这个工作是我临时找的小时工,从下午四点到九点半,工作时间算五个小时,除去了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其实里面的员工吃饭从没有到过半个小时,一个小馒头一筷子头咸菜的标准,吃饭再慢也吃不了半个小时,何况还不断有食客来吃饭,得赶紧过去招呼。
这天是我在“粮润”做工的第十七天。在二楼换上工装,来到一楼打指纹,然后进到档里擦粥桶清洗豆浆桶,一切如昨,并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异样。
在我把豆浆桶洗好放在档下准备起身的时候,一直坐在收银机旁边的刘经理走过来,说你这个活也干了这么长时间了,岁数又不是多大,怎么反应这么慢呢?你觉得适应吗?不适应我再招人。
这句话说的我莫名其妙,看了看豆浆桶和粥桶,放的是它们一直放置的位置,刷洗的也很干净。回想刚才的工作,并没有不妥之处。“反应这么慢。”想起刘经理刚刚说的这句话,应当不是现在的问题,是对我这段时间工作的评价。
这半个多月以来,和刘经理在一个班的时候也就六七天,大半都是和另一个才提上来的新经理一个班,那个新经理没问过姓什么,三十多岁,个矮,每天涂着艳红的嘴唇,说起话来慢言细语,我第一天去上班时就是她给找的工装。
新经理的长相和说话的语调极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所以对她很有好感,后来说起话来,又知道她学车时的科二教练就是我们教练,觉得关系又近了一步,所以一开始我们很聊得来。
矛盾是在几天前出现的。那天食客高峰期过后我去上厕所,快餐店里没有厕所,员工都是从餐厅后门进到商场一楼,再穿过一楼的几个服装专柜和鞋包专柜,乘扶梯上到二楼去上。出了餐厅后门,我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到儿子发的信息,就边走边给他回了一条。回完后抬起头,看到那个新经理正和旁边服装专柜里的营业员在聊天,她也看到了我,我们都没有说话。
在厕所蹲着时又刷了一会朋友圈,新经理从旁边走去后面的蹲位,经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八点半过后很少有食客来了,我开始打扫卫生,这时新经理对我说:那个卖粥的姨,以后上班就把手机放在这里。她指了指冰柜上方的一个手机袋,上面零星放着两三个手机,接着说:公司有规定,上班后都得把手机放在这里,要是下次再发现玩手机,我可扣了。
公司的这个规定从来没有人给我说过,肯定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遵守。因为一个班有十几个人,那个手机袋里总共有三个手机。尤其是她后面说的这句话,我听着很不舒服,在工作岗位上从来没有看过手机,不就是去厕所时看了看吗?至于这样么!
我边干着活边说:你是说我刚才去厕所看手机的事吧,就是回了一个信息,我并不知道上班要把手机放在那儿,这要是有事呢?还不能看看么?
“没有说不让你看,有事当然能看,但必须把手机放在这里。”新经理可能没有想到我会反驳她,很不高兴地说。
也就是从那天以后,她再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和她经常在一块的那个收银员也对我横眉立目的,那天有个食客要粥,我没有听清要哪种,刚想再问一句,收银员像箭一样冲过来,左手拎起一只碗右手抄起粥勺,动作很重地舀了一碗粥递给那个客人。
从那天以后,我也没有把手机放进手机袋,只不过再去厕所也没有拿出来过。至于刘经理,在和她同一个班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我工作上的不足,所以她的话让我感到很意外。
意外归意外,既然人家把话说到这里了,就没有了再留下的必要,就问她: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呢?
“今天既然来了,那就明天吧。”刘经理说话像机关枪,又有点连堂子嘴,吐字不清,言语间通常还缺少关联:“现在没有收银员,我真的忙不过来。”
真弄不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把我开了,她就可以忙的过来了?回想起一开始来应聘时,她还说我不能干一两个月就走人,让我给她坚持到六月底,那时大学生放了暑假,好找小时工。自己还担心拿出驾照后脱不了身。看来当时真是多虑了。
见我继续干着活,并没有因为被开有不满的情绪,刘经理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说你是不是因为练车累,到了这里才反应慢的?
我坦诚自己听力的不足,本性的愚钝,婉谢她为我找到的理由,并非属实。
最后的一班岗照样兢兢业业,下班后把工装洗好晾在大厅里。十几天的同事都露出惋惜的表情,低声骂着好人都被二百五撵走。我感激地想:你们也都是好人。
走出餐厅大门,心情很平静,没有了年轻时的那种自尊心受挫的挫败感和屈辱感,反倒还有一点开心和庆幸。
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
不要脸了,生活却越过越轻松,越过越真实和坦然。
终于活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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