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应该时刻提防乌托邦的幻象,倒不是因为人间不可能有天堂,而是因为一门心思追求那种天堂,对社会来说,是一种死亡。正如德国哲学家阿多诺所说:整体即幻象。换言之,任何体系一旦认为自己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唯一答案,其做法只能是否定与其同时存在的其他无数答案和可能性——包括其他所有的乌托邦。”
这向我们揭示出一条清晰可见的真理,其间的哲学意味尤值人深思。既然上帝向我们揭示出生物多样性的事实,并且证明了只有多样性的世界才不至于死亡,那么任何一种至少在效果上消除这种多样性的思维都值得我们采取一种甚为严谨的态度检视。或许人类世界不可能也不应该存在某一种唯一的真理,哪怕我笃信的孔夫子也不成。世界不能全都是颜回也不该全都是和尚高僧。我们眼见各种意见观点的冲突以及冲突所产生的悲痛的现实,然而很可能我们的错误在于消除文化以及观念上的冲突,错在采取一种你死我活的应对模式,而应该着力于一方面给予多样性以各自生存的空间,又一方面致力于观念间彼此的共容,所谓君子“和而不同”。
然而,即便这等理念能够有一天为更多人所认可,若要实现这等理想看起来不但仍是遥不可及而且困难重重,需要解决的所谓先决条件有很多。至少我所能想到的,首先这等理念之现实成立的前提乃在于存在的不同文化该是身处其间的人们近乎自由的选择,虽然社群以及资本等集体化的力量无比强大,身处其间的人若求得真正之自我意志,看起来仍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乌托邦,但前进之路应当是尽力保护、改善我们的自由。这不仅需要对可能影响自由的外部因素加以必要的戒备与限制,而且也涉及我们自我本身。假若我们秉持的“知解”能力不足以让我们具备自我意志鉴别选择的能力,那么哪怕在最理想的状态下,人们选择得来的集体结果仍不过是迷而不觉。但问题是,即便如此,一方面我们知道需要强化自身的学习,然而我们所能获取的几乎所有关于生命、生活的认知又无一没加上社群偏见的滤镜,况且社会之绝大部分教育资源以及有意识有选择的宣导亦在不断加深巩固这种群体性认知的各自特色(偏见);另一方面,显然我们似乎不能对个人学习以及选择施加“硬”影响,我们不能代替个人的选择,哪怕那种选择的确看上去十分糟糕,但这种被主动保护的糟糕选择所可能产生的负面效果似乎也远远小于规范选择所可能产生的长期影响。
其次,我认为,当我们试图保护我们世界的文化多样性的时候,前提仍该铭记我们拥有同一个地球。也就是说,假如我们无法建立起一些最为基本的理念共识,所谓文化多样性也必然成空中之楼阁。比如众人所倡导之反战与和平。现有人类联合的组织联合国似乎应当肩负起规范检视人类共识的责任,不厌其烦地通过各种途径引起世界人民的普遍思考,这种人类共有的共识应当成为全人类普遍的宪法,并就其间所产生的不可避免的诸多冲突实行某种违宪审查。当然,以上这类的设想,似乎历任联合国的官员以及普罗大众都认为早是理所当然,只是在我看来,仍是长路漫漫,几乎举步维艰。当然,对于一个几乎没有约束力的联合组织,对于一个仍不得不受制于现实政治的联合组织,其无力感仍是目可视及,这是整个人类未来所系,无论怎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但愿人类可以最终突破自身固有的局限,正如拉宾诺维奇所希望的那样,科学家之目的——所有有识之士和所有人类——不是构建一个技术的乌托邦而是整个人类更为“传统”意义上的新世界。人类的某些技术性突破无论其现实意义多么巨大,皆无法与人突破人之局限相提并论。
这是一个理想。一个无比长远的理想,一个或许人类直至灭绝之前都不存实现的理想。然而,除却这样的理想,人活着又还能有其他的什么期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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