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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一生(36)

父亲的一生(36)

作者: 欣然_bd23 | 来源:发表于2022-10-14 19:09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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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负重前行

    正如父亲预料的那样,两家人合在一起之后,更加重了大哥和大嫂的负担。全家人的生活,全靠大哥微薄的工资及父亲和大嫂两个人在生产队出工挣工分维持。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父亲几乎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不下来。

    每天晚上,父亲最多只能睡四五个小时。鸡叫头遍,父亲就起床了,他先到后院给牛拌好草料,然后摸黑到离家大概500米远的水井里,挑满家里的两大缸水。父亲是全村最早到井里挑水的人之一,全村人都靠这一口井吃水,如果去迟了,井里就打不上来的水就成泥糊糊了。

    父亲既放羊又喂牛,在生产队里挣两份工分。但为了再多挣一份工分,在春耕秋种时节,每天天蒙蒙亮,父亲扛着犁,赶着牛,还要上山耕一晌地。从山里耕地回来后,匆匆扒几口饭之后,父亲又赶着羊上山了。一直到太阳落山,父亲才背着一大捆青草,赶着羊下山回家。吃过晚饭后,父亲还要干铡草、喂牛、铲牛圈,烧炕等活。在母亲生病的日子里,父亲每天为她烧两次炕,整整坚持了七年时间。

    在家里的九口人中,最辛苦的人除了父亲之外,还有大嫂。大哥在外面工作,只要周末或节假日,他都会及时赶回家中,帮父亲和大嫂分担家务。大嫂每天都要到生产队出工挣工分,回到家中,既要做一大家人的饭,还要干喂猪喂鸡等一大堆家务活。当时,小侄女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母亲卧病在床,我和妹妹及侄儿侄女只有在周末和节假日,才能帮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尽管父亲每天都十分忙碌,但他总是挤出时间,帮自己儿媳分担家务。

    刚合家的那一两年,家里还是以粗粮为主,麦面是家中的稀罕之物。大嫂每一餐要做两样饭。白面馍或者面条,是专门做给生了重病的母亲吃的,侄儿年龄小,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只有他一个人能够享受自己祖母一样的待遇,其他人都吃的是粗粮。顿顿吃粗粮,胃里经常犯酸水,那滋味不好受。尽管父亲十分辛苦,却和我们一样,顿顿吃的都是粗粮。

    从1978年开始,市场在逐步放开。大哥把工资省下来,想办法从外面买回一些粮食,填补家里的空缺,家中这才有了有了存粮。所以,吃粮问题已经不是家里最发愁的事,而做饭烧炕的柴禾,是家中一大难题。

    我们村庄背靠大山,面朝大河。每年夏天,山上的蒿草刚长成,人们就把它砍下来,弄回家摊在院子里,晒干当柴烧。到了冬季,大山光秃秃的,几乎看不到蒿草。山上的草根地皮,近处的被生产队组织社员铲下来,上到庄稼地里积肥;远处的被人们弄回家,成为土炕取暖的煨头。因为植被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每年一开春,沙尘暴要持续刮半个多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那时,每年一进入腊月,天寒地冻,生产队里放了假,村里的青壮年带着砍柴工具和干粮,翻山越岭,走几十里山路,结伴去人烟稀少的山林里砍柴,父亲和两个哥哥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里。砍柴出发和返回都在夜里,两头见不上太阳,路途遥远,道路崎岖,天昏地暗,一不小心,就有摔下山崖,掉进大河冰窟的危险。

    每年夏天,大河都要发几场大水,下河捞柴是村里人解决家中烧柴问题的主要途径。那一年,大雨连续下了一周,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铺天盖地袭来,洪水离路面只剩下两三尺高的距离,住在低处的人家,都撤离到了安全的地方。村里的人都不敢冒然下河捞柴,而我的父亲和大嫂却冒着危险,下到大河岸边捞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把绳子的一头栓在公路旁的大树上,另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河面上,一层一尺多厚的柴,被洪水冲到了河岸边,捞柴工具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只见父亲和大嫂弯着腰,伸手从洪水里抽出一根又一根手指粗的长柴短棒,扔在身后。

    当年,我已经十四五岁了。平时水涨的不是很猛时候,也跟着大人一起捞柴。但遇到这种情形,我是绝对不敢下河的。可两个哥哥都不在家,我十分担心父亲和大嫂的安危,就打着雨伞,站在马路边,眼睛紧紧地盯着父亲和大嫂的的背影,生怕他们有个什么闪失。洪水在不断上涨,他们刚刚捞上来的柴,被冲走了。可是,父亲和大嫂还是不肯放弃,他们抓着绑在腰上的绳子,往高处爬了一大截,又继续捞起柴来。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后堆起了两座小山。

    这时候,父亲和大嫂又饿又累,实在干不动了,才上了岸。可是,只有一顿饭的功夫,那两堆柴又被再次上涨的洪水冲的一干二净,父亲只好无奈地打消了再次下河捞柴的念头。

    就在这一年,家住上游的一对父子,为了捞起洪水冲下来的一根木头,双双落入洪水之中。那儿子靠着身强力壮,躲过了一劫,而那父亲并没有那么幸运,被我们村里几个捞柴的人救上岸时,早就没有了生命特征。尽管在洪水捞柴既费力又凶险,可是,大河每一次发大水,父亲和兄嫂们从不放过捞柴的机会。

    洪水过去之后,父亲和哥嫂把刚刚捞上来的柴,从河岸转移到马路边的草滩里摊开,等晒干以后,才拉回家中。把柴往高处转移,是一个非常费力的活。上坡的路又陡又滑,柴湿漉漉的,泥水顺着筐的缝隙里往下滴。父亲上了年纪,被又沉又重的担子压弯了腰,汗珠混合着泥水不停地从他脸上滚落下来,可他从没有停下挑柴的脚步。

    涨河过后的第二天早晨,大河岸边浅滩里,落下了许多细柴。这些柴都深陷在淤泥里,需要搬起一块又一块的石头,用铁耙子把柴从淤泥里耙出来。这个既费力气又耗时的活,只有父亲这样肯吃苦耐劳的人才肯去干。父亲顶着烈日,不知在河滩的淤泥里挖了多少柴。

    汛期过后,我们家门前的摞起的大柴垛,在整个村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有了这样大的柴垛,解决了家里一两年之内烧柴问题。

    自从长庆油田在村里开采了油井之后,村里人再也不用冒险砍柴和捞柴了。油井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喷井。由于当时设备落后,工人们没有办法回收喷出来的原油。这些被废弃原油,为村里人提供了免费的燃料。

    每次发生喷井,村里人都挑着油桶,带着自制的长把勺,争先恐后地奔向井场。父亲和哥嫂几个人,靠着肩挑车拉,常常要干到后半夜,有时候甚至一整夜都不能休息,非常辛苦。

    为了给家里积攒更多的燃料,父亲好像忘记了疲倦。他拉过井场清理出来的油泥,捞过漂浮在河里的原油,甚至还赶夜路,步行几十里路程,到炼油厂拉过油渣。

    对于父亲的辛苦,大嫂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当时,离家五里之外的一个砖瓦厂收购原油。大嫂跟一个关系要好的堂嫂相约,到砖厂出售废弃原油。从家里到砖厂,中途要经过一条坡度很大的长坡。大嫂和堂嫂两人配合,硬是把重量超过五百斤的两辆架子车拉上了坡头。

    买了原油之后,大嫂并没有为自己花一分钱,而是在供销社扯了布,给父亲做了一身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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