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青货

写在前面

前些日子，北大才女的一篇《卖米》火遍朋友圈。全文朴实无华，真情溢露。倏尔想及母亲小时候卖菜的经历，艰苦的日子大抵都是一样的难熬。

（青货，方言，泛指蔬菜等农作物。）

　　“荣华，等我！”多年后荣华回忆我们一起卖青货的时候，笑着拿这句话揶揄我。

　　荣华大我两岁，我跟着她一起赶县卖青货。父母黑里起来，去田里割菜，小青菜、大白菜、韭菜，他们帮我把青货捆在大架车后座上，我体重还太轻，驮不了太多青货。要是后座太重，前轱辘就吊起来了。

　　我今年十二岁了，这是我第一次去卖青货。我扶着大架车，站村口在榕树边等荣华。我有点紧张，夜露寒重还没有消退，天空漆黑还没有泛白，我们要在天明前赶到县里的市场。夜色里传来吱吖吱吖脚踏车的声音，我暗暗握紧车把手，等声音更近一点，我才看清，是荣华。

　　“小丽子，走咯！”荣华这时候十四五岁，正是身体强壮的时候，她嗓子很亮，干农活也和她的声音一样干脆利落。插秧数她最快，过河撑船样样都行。那正是我和母亲所羡慕的，荣华自己也对这劳作天赋感到骄傲。令人惋惜的是，等我长到十四五岁，也还是没有荣华能干。

　　我个头还没长开，上大驾车的杠子还很困难，很多都是荣华下车，来扶我上车。

　　我住在小王庄，去县三十里。上大路之前是崎岖的乡路。路两边有沟渠，沟渠旁扎根着一人高的茅草。小沟的泥洼里，闷死过我的同学。他上学的路上，掉进了够了，面朝泥洼，不能呼吸了。那些沟渠野地里，说不清有多少村庄里所有容不下的污垢。我胆子小，荣华蹬得快，我紧紧跟着她，奈何脚力比不上心跳快。于是，在旷野里回荡了很多年那句带着哭腔的“荣华，等我啊！”应运而生。在荣华19岁出嫁之前，四季时蔬我都紧紧跟在她后面，叫她等等我。

　　我们把青货卸下来，摆了齐整，市场也亮起来，嘈杂热闹驱走了前夜的清冷。我擦擦了汗，坐在自家的青货旁，看着青菜梆子上的水珠，知道自己是到县里来卖青货了，心里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