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炸酱面，多吃点，下午该去我哥家了，到那里缺啥少啥，你尽管过来这边拿。”崔浩阳端了一碗炸酱面递给坐在院子里的刘老汉。
刘老汉颤颤巍巍地接过饭，声音有点哽咽：“浩阳，你来刘家整整十八年了，十八年来你比亲儿子还亲，我这一辈子都觉得亏欠你啊！”
“爸，瞧你说的，这都是我们当晚辈应该做的，你亏欠啥啊？”白荷给崔浩阳端了一碗饭，接过话茬说。
“话是这么说，按理说永祥走后你就没有瞻仰我的义务了，可这么多年你和浩阳从没嫌弃过我这个糟老头，你们的好我心里永远记着。”刘老汉吃着炸酱面，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在太阳下显得有点刺眼，满脸的褶皱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吃完饭白荷把刘老汉换洗的衣服打好放在包里，递给刘老汉：“爸，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好好伺候你，永祥在那边也欣慰，我们心里也踏实。”崔浩阳又提了两袋糕点，递给刘老汉：“爸，带点零食，半晌要是饿了，吃点贴补贴补。”
“嗯，知道啦。一个月的时间好熬。你们放心吧。”刘老汉接过包裹和零食向门外走去。
“到我哥家缺啥少啥，尽管过来这边拿，一家人千万不要见外。”崔浩阳把刘老汉送出了街道拐角处。
“中了，就送到这里吧！你要送到你哥家，你嫂还不知道要敲打啥类。”刘老汉心有余悸的说。
“嗯，那你去吧。有啥事来找我。真不中就一直住我家。”崔浩阳冲刘老汉摆摆手。
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大地，刘老汉抬头望望天，又回头望了望崔浩阳家的胡同口，向大儿子刘永辉家走去。
刘老汉刚推门走进刘永辉家，便和大儿媳李秋菊打了个照面。李秋菊一见刘老汉便面如寒霜，冲着窗户前那只在太阳底下打盹的黑猫大骂：“你个死猫，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连只老鼠也不抓，粮食都被你糟蹋了。”李秋菊边骂边拎起地上一只脏鞋，向黑猫掷去。受惊的黑猫从刘老汉身边窜过，刘老汉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往院里走。
“来这边那么积极干啥？就不会等吃了晚饭再过来？”李秋菊冲着刘老汉，黑眼瞅白眼翻没好气地说。
“今天到底几号了？时间到了吗？怎么在那边过得那么快，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来这边一个月都能把人熬死。”刘永辉走出房门，接过老汉的衣物，又瞅了一眼刘老汉提着的零食，“咋了？来这边害怕吃不饱，还带点干粮？那院的人那么孝顺，你干脆就长住那边算了，还来这院干啥？”刘永辉有点阴阳怪气地冲着刘老汉说。
“逆子，你媳妇不管咋说，她不是刘家人，咱不跟她计较，你这样说就不怕被人耻笑？”刘老汉生气地说。
“永辉没皮没脸是一天了？结婚不拿彩礼，他就不怕人笑话。分家净人出来，他也不怕人笑话。现在老老哒哒了，他更不怕了！”李秋菊翻出陈年老账，把刘老汉敲打一番。
“几十年前的事，你一直是嘴上不提嘴下提，你们结婚时你妈常年有病，到处都是饥荒，是真没钱。”
“那你当初给我打的欠条说以后还。还几十年了，也没见还给谁了。”李秋菊气哼哼地说。
“你姊妹多花销大，你妈又是个药罐子，家里就没有过结余，我拿啥还你。”
“不还你就永远欠我！你就不要说来我家吃红脸饭，不行春风，就不要望那细雨。”李秋菊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扭头进了厨房。
刘老汉走进卧室，把床铺好，拿出老伴的照片，声音有点哽咽地说：“老太婆啊，你早早地走了，去那边享福了，把我一个人撇在这边活受罪呀。”刘老汉无奈地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眼角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夜幕降临了，刘永辉夫妇在客厅吃着晚饭。刘永辉看了看刘老汉的卧室，站起身。
“干啥？坐下！人家带那么多好吃的，还能饿着？这显你孝顺了！你不想吃饭赶紧走！”李秋菊伸手一把扯住刘永辉，故意提高嗓门。刘永辉只好坐下来开始吃饭。刘老汉听见李秋菊的话，伤感地摇摇头，拿出崔浩阳给他的糕点，就着半杯温开水吃了。刘老汉望着窗外漆黑的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上床休息了。
二
第二天早上刘老汉起床洗漱完毕，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大门旁，刘永辉拿了一个凉馍半碗咸菜：“吃饭了！你多有功，还让人给你端吃端喝。”
“永辉呀，你媳妇嫌我脏，不让我进厨房。你又嫌我吃现成，这人老了咋就这么难呢？”刘老汉接过饭菜难以下咽。
“吃吧吃吧，哪来那么多废话？”刘永辉不耐烦地说，回到客厅和李秋菊一起端起荷包蛋喝起来。
刘永辉上班去了。刘老汉到大街上和其他老人闲坐一晌，午饭时回到了家。李秋菊坐在客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看电视，一边看，一边咯咯地笑。一见刘老汉走进家门，就把瓜子扔到果盘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人：“养只鸡能下蛋，养只狗能看门，养只猫娃还能逮老鼠。养个老不死的，吃咸饭，不管闲事，都把粮食糟蹋了。”
“秋菊，你咋说这话？我一年也分有口粮，钱是公家补助，我又没花过你们一分钱。吃你一碗饭，你整天是敲打类。”刘老汉哭丧着脸。
“心里有气就要敲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不是你年轻时了，处处压气我。你也有熬到我手下的一天。你现在觉得不好受了？我当初在你们手下熬时更不好受。你种啥因就结啥果。”
“那我给了浩阳啥了？永祥走这十几年，浩阳来这家，我没给过人家一条缎线，人家对我端饭倒水，买吃买喝，没亏待我一下。”
“情恁大的物业，做梦都想笑醒。给你点吃喝都把你打发下了？你要是把那份家业给我，我天天把你当神供！”李秋菊一脸鄙夷。
“那是永祥和白荷自己开修配站挣钱置的家业，我没添一分钱啊！”刘老汉面红耳赤地表白。
“你心眼恁不照，谁知道你暗地里给了他多少？我这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想把我当泥蛋搓，我看你都不想看你一眼！”李秋菊恶狠狠地嚷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做饭，你看谁好去谁家吃饭去。我不好也不是这一天了，也不怕人笑话，你想去哪去哪，反正我是不能见你，瞅见你我都上不来气！”李秋菊越说越气，站起来推着刘老汉往外推。
“那我等永辉回来给他说一声再走。”刘老汉可怜巴巴地说。
“说啥说，说了让他再把我打一顿，你心里舒坦？年轻时你们可没少挑拨永辉打我。老了还想挑拨？不是那些年了！”李秋菊恶狠狠地把跑到刘老汉的卧室，把刘老汉的东西一股脑地全扔了出来，咣当一声把客厅的门关上了。
刘老汉蹲在地上整理着衣物包裹，满眼含泪地离开了刘永辉家。
三
这一天崔浩阳买了一只叫花鸡来到刘永辉家，看见李秋菊问：“嫂，咱爸呢？”
“你真能贼喊捉贼。他去你家几天了，你又来我家找人。”李秋菊一脸的不耐烦。
“没去我家啊。”崔浩阳吃惊地说。
“他一到我家就嫌着嫌那，说你端吃端喝咋咋好，不打招呼就走了，没去你家还能去哪？”李秋菊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我哥勒？”
“上班了，再有两天才回来。”李秋菊该干啥干啥，没事人一样。
崔浩阳着急忙慌地回到家：“白荷，咱爸离家出走几天了，老大他们也没说一声，咱赶紧去找吧。”
“赶紧给艳兰、艳玲她们打电话一起去找。”白荷正在厨房做饭，一听这消息，赶紧给两个姐姐打电话。
两个女儿惊慌失措地和崔浩阳、白荷一起四下奔跑寻找。
夜幕降临了，初春的夜晚寒风袭袭，几个子女漫无目的地找了一整天没见刘老汉的下落。崔浩阳给刘永辉打了电话，刘永辉和李秋菊一起来到了白荷家。
“哥，咱爸找不到了。”刘艳兰哭着说。
“真没办法，老爹一到我家就洋相百出。这每天的故事咋就贼多勒？”刘永辉气哼哼地说。
“我不好嘛，人家一见我就眼黑，这次要找回来你们看着办，我是伺候不了他了。”李秋菊刁蛮地撇着嘴说一些胡搅蛮缠的话。
“现在最关键的是赶紧找到老人。几天了，不要出啥事才好。”白荷说。
“打110报警，老人失踪几天了，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后悔都迟了。”崔浩阳着急地说。
“打什么打？屁大一点事就闹得满城风雨，要出事早出事了，还差这一天？明天再找也不迟！”刘永辉不当一回事儿。
“哥，你咋能说这话，真没一点良心啊！”刘艳玲气得两手直哆嗦。
“好，我没良心，我不好，你们好，你们情找了，我到明天再找。”刘永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走，秋菊，咱先走。”
李秋菊对着众人哼了一声，扭着腰和刘永辉一起回去了。
崔浩阳、白荷和刘艳兰、刘艳玲几人又四下寻找起来。
四
“爸，爸，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刘艳兰和刘艳玲在一座桥洞下找到了刘老汉。
刘老汉蜷缩着身子，身上搭着几件衣服在瑟瑟发抖，他浑身滚烫高烧不止。
崔浩阳、白荷接到电话后急匆匆地赶到，把刘老汉送进了医院。
经过几天几夜的抢救，刘老汉终于脱离了危险，回到了白荷家里。
“太没人性了，我要起诉他们。”刘艳兰抹了眼泪恨恨地说。
一纸起诉书递交法院，经审理判决刘永辉夫妇犯了遗弃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和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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