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活的村子,面积不大,路却一直很宽敞。我住的这一片区,有百来座房子,前后左右都有路隔着,于是形成了南北走向的主路,和多条东西走向的支路。看起来大体如方阵,格局分明,整齐划一,俯瞰颇有棋盘的风貌。
在这些纵横交错的路中,最外围那条南北通向的路,一边关心着村民们的柴米油盐,一边享受着自然的田园风光。它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在我心中,它也是我小隐的地方,那里有我无数深深浅浅的足迹。它俨然成了我生命中的最忠实的陪伴者,陪我走过五彩的童年,懵懂的少年,来到坚定的青年时代。
图源堆糖网01
童年的乡路是花束的模样,我是渴望拥抱自然的孩子,遇见它,如同遇见充满希望的春天。
那段乡路是最朴实无华的,没有水泥,没有路灯,只有细细碎碎的沙子,但两边长满了各种野花野草。那时我和我的小伙伴最喜欢在这段路上,扮演富有艺术细胞的插花大使。我们边哼着歌谣,边在路边摘各种各样的小花,紫色喇叭花、玫色三叶草花、粉色碎花、黄色油菜花、白色菊花,以及其他叫不上名的野花。摘上一束后,我们进行简单的“修剪”和调整后,便开始分享和比一比谁的花束最美。
有时我们也会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研究天上的白云、电线杠上的鸟儿、田里的稻草人和随风摆动的麦浪。有时,我们也在这路上玩木头人游戏,玩抓人游戏和跳房子的游戏。那时,裤子常常沾满了泥土,但脸上却写满快乐。
童年里的这段乡路,一沙一粒都写满了我快乐的印记。它如同温柔的老师,带我尽情地感受大自然的脉搏,感受一花一草和寸沙寸土的魅力。它也在潜移默化中训练着我的观察力,放飞着我的想象力。在这里,目之所及皆是希望,我的心里也从此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02
少年的乡路是星星的模样,我是渴望远方的孩子,遇见它,如同遇见整片星空。
记得读五年级的时候,当我们换上潮流的喇叭裤时,路也跟着变潮流了。昔日斑斑点点的沙粒外衣已换成了光滑硬挺的水泥西装。小孩摘花花草草变成了跳绳和练骑单车。这么好的路,把勤劳的大人们也吸引来了。于是,地面开始有不同的农作物来访。大人们把农作物往路面一摊,瞬间路面又有了以往的生机和活力。
路面上最常见的是谷子,偶尔也会有番薯粉、冬薯粉、萝卜干和粿脯等。妈妈那时和亲戚合种了一些稻田,当时,妈妈是最辛苦饲弄稻子的人。仅拿晒稻子的阶段来说,早晨最早踏上这段小路的是她,下午回来得最晚的也是她,她是在这条路上呆得最久的人。
有时,夜色降临时,妈妈依然还在那里忙。我踏上唤妈妈回家的路,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时,心里五味杂陈。有一次,远远看到瘦小的妈妈,抱起整个麻袋的米,弓着身子一步步挪向板车时,我心倏地疼起来,于是飞快跑了过去帮忙,边跑边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读书,以后让妈妈过上轻松的生活。
当看到衣服都湿透了的妈妈,我忍不住心疼地嘟囔起来:“明天弄就好啦,大家都回家了,就您那么老实,太吃亏了!”
妈妈只是淡淡地笑,“哎呀,出点力而已,没什么的,吃亏是福。”
年少的我,不觉得这是什么解释,继续埋怨,妈妈又接着说,“凡事不要计较太多,人的心胸要像这片夜空一样宽广,人生才会更轻松……”
时至今日,踏上小路时,我总能想起夜空下去唤妈妈回家的种种场景。我曾无数次仰望着闪烁的星星,暗自渴望快快成长,快快拥有让妈妈过上好日子的能力。我也总能想起妈妈身体力行教我的豁达和坚毅。
那时的乡路,如同生命中的长者。她通过呈现种种场景和画面,教会我要蓄力沉淀。于是,曾经那颗希望的种子也在慢慢生长。
03
青年的小路是凉亭的模样,我是匆忙赶路的旅人,遇见它,如同遇见整片庭院。
乡路后来越来越宽敞了,因为种稻子、种其它农作物的人少了,路也就不用在承担摊晾作物的任务了,只需专注本职。于是,傍晚散步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也很爱在这路上散步,忙碌过后,悠然走在路上,总能觉得惬意、心安。
高中时代的我也很爱在这路上散步,尤其喜欢和我的好朋友大白一起。这乡路留下了很多我们并排走的脚印。大白,是我见过最温婉如玉的人。那时她也比我更理性更稳重,她总能像姐姐一般,把我褶皱的心事熨平。
我和她不同校,所以总是得等到假期才能见面。一放假,我们就会找个夜晚在这路上来来回回一遍一遍地走着。当回家时间临近时,住在乡路附近的她,总会送我回家。但那时总不舍说再见,于是我又送回她。就这样,你一程送来,我一程送去,最后,只能约在中点别过。
每次随着缓慢的步伐,我的心事总能慢慢流淌出来,并最终寻到合适的归处。庆幸人生的重要阶段有她陪着,于是往下一个阶段前行的脚步便更坚定。
再后来,读大学和工作后,回老家的次数少了,时间也短了,总觉得自己像匆忙赶路的人,只在老家做短暂的停留。
但每次回去我也会和家人一遍遍在这乡路上散步。我会和妹妹们聊学习聊成长,和妈妈聊一些学校的事和家里的事。每次聊天,我总能感受到我作为主心骨的角色。于是,行进的步伐也一次次更坚定着。
因此,我青年时代的乡路,仿佛就像我生命中的挚友。她为我前进的脚步提供了休憩的庭院,提醒我慢下来感受友情和亲情。于是,在这里我一点点沉淀着友谊和亲情。有了“情”的加持,我前行的脚步也更加坚实了。
想想,曾经的种子,真的在汲取着力量,按照美好的方向生长着,于是心里笑成了曾经手中五颜六色的花束的模样。
这条乡路的意义,于我而言,是陪伴,是见证,也是激励。无论何时,踏上这条乡路,总能在这种无声的陪伴中更好地沉淀自己,进而照见内心。
因此,乡路不只是变化中的乡路,更是成长中的心路。路一直在,成长也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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