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如果你们有那个本事,那便试试抓我回去!”
少女秀眉颦蹙,朱唇紧咬,翦水秋瞳透出隐隐怒意,她摆开拳架,左脚踏出一步,双手成掌,正是“飞莺流燕掌”的起手势“送寒式”。
一旁李睨柱看到此处不由得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
对面士兵募然嘿笑,“若论枪法,云家“画龙枪”天下无对,不过若是论拳脚功夫,嘿!”
说罢,那兵士也摆开一路拳架,正是刚才贾春来所用的“开山拳”
李睨柱看到这里,心里暗叫,“是啦!他们都是那丑女家的亲兵,学了他爹爹的武功也不奇怪。”同时他又长呼一口气,“刚才丑女都打不过云姑娘,这些士兵学的估计只是皮毛罢,难不成那什么侯爷教外人功夫比教自己亲女儿还多么?”
云枕河俏眉一扬,双手接连出掌抢攻,“刷刷”之声不绝于耳,时而优雅如西子临湖,时而威武似木兰北征,时而昂首如小莲横陈,时而低目似武曌垂帘,变化莫测。
反观那士兵却是任尔东西南北风,只是以一路“开山拳”直来直往,形式单一,却势不可挡,拳风还未及体,云枕河只觉面颊劲风扫过,吹断青丝几根。刚猛无匹。
少女战的面色通红,眼睛难以睁开,渐渐落入下风,而一旁还有好些士兵都只是轻松的站在一旁观看,还未出手。
“糟了!”李睨柱下意识的要喊出声来,又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心里却是不断的打鼓,“那士兵怎么这么强?我到底该不该出去?本来错因我起,却连累她,端得令人羞愧。爹爹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把我抓进官府,挨几顿板子!”
正想着,只听外面一声娇呵,少女已经肩头中掌。玉颊泛红,皓齿紧咬。
那士兵却是颇有君子之风,得势便停手,不再为难。
“云姑娘,胜负既分,你就不用继续顽抗了吧,那小子与你素不相识,又何必犯得着为他得罪侯爷呢?”士兵说道。
云枕河听了也是暗自寻思,正低头间,瞟到腰间鲜花,白梨若雪,春杏明黄,少女情愫不由得被牵动,“帮人帮到底,若是这时将他出卖,又怎得对得起良心?”她心里想着,嘴上说道,“都已经到这当了,我若将他出卖,岂不白挨这一掌?”
李睨柱听到,心中莫名感动。
士兵听了,冷冷叹气,“本来是看在令尊云大侠与侯爷交情匪浅,方才一再容让,既如此,那便得罪了。”
少女也冷起面孔,起了玉碎之志,就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大喝划破夜空。
“慢着!”
众人侧首望去,只见一脏兮兮乞丐模样的小孩站在巷口。
士兵打量了一下李睨柱,面露不解,“你是谁?”
李睨柱听了方才记起来,“云枕河拉着自己逃走时无人见过自己的模样,这些士兵顶多知道要抓的人是个乞丐。”
云枕河见此机会,不由得感紧急呼,“哪来的乞丐!还不快滚了!”少女假意斥骂,实则让李睨柱趁着士兵们没反应过来,赶紧逃走!
这时一边搜查的士兵跑到为首的那士兵跟前低声耳语,“这附近没有别的乞丐了?那错不了,就是他了!”
当下跨出一步,扬声呵道,“抓起来!”
一众士兵迅速形成合围之势,将一男一女围在中间。
云枕河与李睨柱背靠着背,少女不由得嗔怪“笨死了!让你逃就快走呀!”
男孩却不以为意,“我既然出来,就没打算走,我虽不是什么七尺男儿,但义气还是有的!”说罢脸上嬉笑。
少女看了看男孩笑脸,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暖意,但脸上依旧冰冷,“呸!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家义薄云天!”
李睨柱没怎么听懂,疑惑的追问,“你说什么没长齐?”
少女却是不再答话,专注着面前众多敌人。
素月分辉,星河落影,少男少女在这如画夜景下,共历生死。
清风似手,拂过二人衣袍,少女腰间花瓣随着一落。
士兵们正要上前,突然眼前画面扭曲分裂,本是美景良辰,碧月清辉,突然看见那地面出现花海万里,漫天花雨如蝶,众人只在花海中徜徉,一望无际。
为首那士兵用手接住一片花瓣,触感细腻,有若实质,“别怕!这些都是妖法幻觉!”那人尽力稳住军心。
众人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不由得发足狂奔,可众人无论怎么跑,都像在原地打转,一如《西游记》中齐天大圣落入佛祖掌心。孙悟空通天彻地之能,尚且出不了佛祖一掌之隅,这些人又怎么能够出去呢?
李睨柱和云枕河看着眼前这一幕发呆,只见一众士兵有的嘴角流着口水,有的立于原地四处张望,有的双目圆睁,仿见神迹。
“还不快逃?”
一声清吟在两人耳畔响起,李睨柱和云枕河这才反应过来,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而这时,为首那双目圆睁的士兵跪在花海里,抬头仰望。
一座万丈高度,通体金黄的佛祖之像出现在士兵们面前…
“啪”的一声,玉杯爆裂,碎成齑粉。
贾府内,老人面色铁青,双拳紧握,一旁的婢女和丫鬟吓得匍匐跪倒,浑身发抖。
外面的士兵听到响声跑到门外,不断的朝里面呼喊。
老人却充耳不闻。
“这姑苏居然还有领悟了“境”的高手,老夫倒是看走眼了。”
此时外面士兵护主心切,未得老人命令,便砸门而入,“啪”的一声,木门破开,只见老人目光冰冷,“谁让你进来的。”
那士兵赶忙跪下,“属下该死,担心侯爷安危…”
老人仍旧瞧也不瞧,冷声说道,“按军法,棍责一百。”
此时门外贾春来担心父亲,也跟着进来,听了父亲的命令,于心不忍,便对老人请求,“爹爹,他不过是…”
老人目光射来,贾春来冷汗湿襟,不敢与之对望。
“慈不掌兵,军法从严。临阵对决,最忌讳军令不行,若是人人都自行揣度,自由行事,岂不成一盘散沙?”
老人缓缓踱步,
“就好比这一次,我身处帅帐,若是有人冒充亲兵破门而入,主帅如何自处?就算真是亲兵,敌人略施小计就将你调虎离山,待到你来到帅帐,你防守的岗位岂不是空门大开?”
跪下的士兵连连称是,贾春来也不再言语,二人答过,径自退出门去。就在贾春来准备离开时,老人的声音又淡淡传来。
“为将之人,绝不可有半点妇人之仁,一旦上了战场,千万士兵性命都系于你手,你看似善良的行为很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到那时,你又如何对得起士兵的家眷?”
贾春来心明如镜,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房中婢女丫鬟也都退走。
老人静穆半晌。
房中针落可闻,风也仿佛停止。
“破!”老人募然睁眼,眼神中闪过寒芒。
远在百里之外的河边,士兵们还不由自主的对着佛像跪拜,突然那巨佛幻像崩塌,眼前又恢复了月清星明之景。
士兵们恍恍惚惚,半梦半醒的看着四周,不知所以…
李云二人在月色下朝着城中飞奔,他们心想沿河之路只有一条,很容易被追上,若是靠着城中错综复杂的阡陌纵横,平添几分生机。
城中灯火阑珊,万户通明。二人行至一处茶馆跟前,在外面铺子坐下歇息。
“得亏你提醒。”李睨柱呼出一口气来,“你有银子么…我想喝碗大麦茶…”
云枕河觉得刚才经过那么一下,那些士兵应该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了,当下将手一招,“来两碗饮子。”
“饮子是什么?”李睨柱好奇的问道。
少女白他一眼,“饮子就是加了香料的饮品,不仅解渴,里头啊,还有中药呢。”
“什么?”李睨柱听到有药,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我不喝药不喝药!娘亲给我喝过一口她喝的中药,苦的我三天吃不下饭,不喝不喝!”他此时苦着一张脸,原本清秀的脸皱成了一团宣纸,可把少女逗笑了。
“不打紧!”少女笑盈盈的说着,“待会儿你尝一口,不好喝,再换别的就是。”说完,她又问道,“你说我提醒你?不是你说的快走么?”
“我?”李睨柱愣住,“不是你么?”
云枕河一惊,不由得暗暗思索,“怎么回事?谁干的?”
这时,一人端着两只木杯缓缓走来,“可巧,又见面啦!”
两人闻声抬头,只见一人慈眉善目,墨袖飘摇,正是刚才那卖花的大哥。
李睨柱身在异乡,人生地不熟,虽只一个照面,但此时见了倍感亲切,笑着说道,“大哥哥你在这当伙计呀!”
墨衣人笑着答道,“算吧。”说着将杯子放到二人面前,云枕河当时只是远远瞧着,并未见过,所以此时也只是颔首微笑,以示礼节。
“哎呀!殷大善人你这让老头子多不好意思!”
正说话间,茶铺老板笑着过来,“你看你这一天天的过来替我白干活,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呀。”
墨衣人笑道,“没事儿,您年纪大了些,茶客多了难免忙不过来,我花店人少,有空过来帮个忙应该的,都是街坊,初来苏州,受了您不少帮衬,这也算滴水报泉吧。”
“哎呦你看你这说得。”老板满脸愧疚。
“大哥哥你人这么好呢!”李睨柱听了,朝着墨衣人笑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儿啊!”
墨衣人正要开口,只听得一旁老板抢口赞美,
“小娃儿你是外地人吧!咱们殷慈怀殷大善人在苏州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墨衣人脸红害羞,“您说什么呢,怎得取笑我…”
“那怎么能取笑哪,我这可是实话实说!”老板笑着,口若悬河,“殷善人五年前来到苏州,在咱这街上开了家饭馆,那滋味儿!传遍了这个苏州,有不少人不远千里来这吃饭,原本凋敝的长街,登时人来人往,后来他将店铺转让出去,又帮助不少人开了各种活计,什么茶铺,花店,酒家,这街能有今天的局面,都是亏了殷善人哪!大伙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添足阳春”,他走到哪,哪就有欢声笑语,就像春天长了脚,到处给人带去温暖…”
李云二人听了,都对殷慈怀投去崇拜的目光,看得他直挠头,“掌柜的,您再说,我…我以后可不来了…”
“别介!”老板忙劝,“你看我这嘴,好,不说了!不说了!”不过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的喜悦,看来这墨衣人竟是善如菩萨的人物,端得叫人欢喜。
掌柜的离开后,殷慈怀就在二人面前坐下,“你们为什么到这来啦?”
李睨柱便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通,说完口干舌燥,一气喝光了饮子。“这水真好喝!”
“还要吗?”殷慈怀笑着说道,端过杯子起身准备去打,只听男孩说道,“不啦不啦,我已经不渴啦。”说这话时,殷慈怀明显看到男孩目光闪烁,不由得心中明了:这孩子小小年纪好生晓事,知礼明义,是可造之才。
云枕河此时将杯子推到男孩面前,将头侧过,“喝我的罢。”说着也不看李睨柱,径自望着夜空。
“我…”李睨柱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他确实是渴,但娘亲和爹爹教过他,“无功不受禄”,殷慈怀先前送他花朵,这时云枕河又请他喝过一杯,这下再喝似是有些不礼貌,但少女一番好意,不受又有些不妥。
“花…”云枕河低声说着。李睨柱没听清楚,追问道,“你说什么?”
“你之前送我花,就当我还你啦。”少女笑如白玉青葱,初荷落虹,李睨柱看着这笑容,痴呆也似,呆住不动。
少女侧过脸来,看见李睨柱眼睛直勾勾的,甚是无礼,不由得俏脸愠怒。
“你看甚么!”
这一句如惊雷落地,将李睨柱从遐想中拉回现实。“没…我…”男孩语无伦次。
“哈哈哈!”
殷慈怀笑道,“快喝吧!”说着又递来一杯饮子,敢情刚才他俩说话的当,殷慈怀已经去又打了一杯。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殷慈怀问道,“小子你异乡之人,若无照拂,寸步难行,小女娃你也是,现如今你也没办法回去了吧?”
云枕河的母亲在她父亲身亡后不久也随之撒手人寰,凭着她父亲与逐浪侯贾延祚的交情,进了贾府当了婢女,如今为了一个外人得罪了贾家千金,贾府定是回不去了。
李睨柱愁眉不展,“是啊,我也不知该去哪…”不过他天生性子洒脱不羁,只是愁了一会儿,便笑道,“大不了去桥边卖艺讨食,下雨睡桥底,天晴卧柴堆,若是运气好,还能碰上“丐帮”收我入伙呢!过不了多久,我娘便会回来接我回去的,到时候,我去我亲戚家附近游荡,不然啊,她找不着我要着急呢!”
殷慈怀听了哭笑不得,且不说丐帮不会让一个小野种去他们的地盘分食吃,就是会让他入伙,也不过是当个喽啰,不过,这孩子这个年纪便有着万事不拘于怀的性子,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性格冲淡,放浪不羁,虽然能随性而活,但也就少了些许上进心,若是无人引导,随波逐流,趋于平庸也未可知。
“正好我花店缺人手,来我花店做事吧,管吃住。”殷慈怀轻轻笑着。
“你方才不和掌柜的说你花店人少么?”李睨柱奇道,“难不成这少人是少伙计而不是少客人?”
殷慈怀笑而不语,一旁的云枕河啐了他一口,说道,“你不知道什么叫礼节么?若是不这么说,掌柜的以后还会让殷哥哥帮忙么?”
“哦!我懂了!”李睨柱听了不怒反笑,“你明明口干的很,却把饮子让与我喝,这便是礼节啦!若是你说不渴,我便不会喝,是吗?”
少女不想男孩看似愚钝,其实精怪的很,她的心思被人一语道破,不由得脸色涨红如火烧,娇声骂道,“谁…谁稀罕你喝啦!爱喝不喝!”说罢,一把夺过杯子,一饮而尽。
“诶!你明明让我喝的!”李睨柱苦着脸说道。
“哼!”云枕河扭过头去。
一旁的殷慈怀看着这对少男少女斗嘴耍赖,脸色笑的舒心。
“你们去么?”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去!”
云枕河看了李睨柱一眼,没好气道,“我才不要和他一起,让我在茶馆里干行么?”
“哦?”殷慈怀知道她的心思,当下笑语盈盈,“这简单,我待会儿知会一声便是,这茶店老板与我交情不浅,人品茶艺俱佳,他要听了招了个美人伙计,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呢。”说罢,斜眼偷偷看了看男孩。
“我还不要和她在一起呢!爹爹说的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刚才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比翻书还快。”李睨柱不屑道。
“你骂人?”云枕河动了真怒,拍案而起,木桌上留下一道掌印,“你再说一遍?”
李睨柱看到这里心里知道她会武功,虽是害怕,但不愿输了气势,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说道,“我骂狗呢,哪里又骂人了?”
殷慈怀听了,笑意渐收,看着男孩,不由得暗暗摇头,“这小崽子,本事不大,嘴倒是犀利,就凭这嘴出去讨饭,估计活不过三天去…”
少女气急,“飞莺流燕掌”使出,一掌将木桌拍碎,轰隆巨响引的四周茶客围望来,掌柜的茶壶都差点吓得掉地上…
“你…你…”李睨柱气势软了许多,“你想干嘛?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少女一把抓住男孩衣襟,瞪着他许久,突然将他一推,男孩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向后坐倒,随后少女一把将花摔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去找茶铺老板商量干活的事。
这一切,殷慈怀都看在眼里,但他并不插手,就是要磨一磨他的狂傲性子,以后话出口前留三分,不可因言废事。
“她…”李睨柱摸了摸屁股,“哎呦…”
“她的掌法倒是厉害。”殷慈怀并不再提这件事,岔口道,“莫不是幼时习武?”
李睨柱搬过凳子,坐到殷慈怀跟前,垂头丧气的说着,“他说他父亲是个大侠,枪法厉害,后来为了救人而死…”
听到这里,殷慈怀一愣,赶忙追问,“她姓什么?”
“她姓云,叫云枕河”李睨柱奇怪道。
殷慈怀听了,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年的情景,小男孩艰难的爬上山头,一座白玉墓碑…
“云羡鸳…”
殷慈怀自言自语…
黄山绝顶,千仞高峰。
翠峰如簇,陡岩峭壁,松涛迎客,猿猱难渡。
一座古老的楼阁立于山腰,寒风凛冽,阁前旌旗猎猎,上书十多个门派的名字。衡山“夜雨门”、峨嵋“落雁门”、华山“藏龙阁”、巴山“拂柳堂”、以及“金刀会”、“长乐帮”、等地方势力也有前来。
楼阁内,几位首脑齐聚。
“夜雨门”掌门杨泓开宗明义,并不多客套,“再有十多日,便是正式盟约之时,“筷云楼”上咱们损兵折将,这一代的“七星”实力大为堪虑,仅仅三人,便将咱们豪杰打得抬不起头…”
此时,一位身着紫色衣袍之人募然沉声道,“杨掌门莫不是杞人忧天?区区七人而已,何足道哉。”说话之人正是那天在白鹭酒家内的紫衣男子。
香雪师太翠眉微蹙,“窦掌门莫要轻敌,当年“天罗堂”傲视天下,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自张风翱再次现世,“剑妖”之名已经震惊大半个武林,不能不防啊!”
“香雪师太所言甚是。”一位青衣秀士接口道,“窦觅踪窦兄一手“飞龙袖”打遍江南几无敌手,加上还从未出手的“云舞龙游剑”,心生轻视也是难免。”
“哼!”紫衣人性子火爆,轻哼一声,侧过头去。
金九灵与杨泓关系素好,眼见对方拿过话头,当下冷笑一声,“听闻柳亭晚柳堂主的一手“回风拂柳剑”有呼风之能,咱们杨掌门的“夜雨飞帘剑”亦有唤雨之法,不知可否见识一二呢?”
柳亭晚谦逊,知道这是挑衅也不接应,反而笑道,“各有所长,何必相争?”
不过,窦觅踪可没那么好的脾性。他冷笑一声,右手食指弹出,将一旁的白瓷茶杯推了出去,那茶杯凌空“呼呼”直转,去势却并不很快,反而慢如蜗牛,向着金九灵飞来。
杨泓和香雪师太看了都是面露不悦,香雪师太回过头看了看杨泓,发现他眼神淡漠,心里想道“是啦,他看似不在乎,实际上还是很想较技的,若不是盟约在即,他恐怕不会留手。”
金九灵看着飞来茶杯,哈哈大笑,“窦阁主是要称量某家么?”声如金铁。
他端坐不动,右脚微微点地,浑身裹起一层犹如铜墙铁壁的罡气,茶杯凌空撞上,却顷刻之间粉碎开来,茶水四溢。
“金刀会”的镇派绝艺,“金刚化身法”么?”窦觅踪淡淡一哂,“听说当年的“金刀会”帮主曾救过一位禅门高僧,得他传功报恩,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唔,这功夫当是化自于少林“无妄般若功”中的“金刚入定”,哼,区区二流的功夫,也好拿来充数。”他身为华山掌门,与少林等派均是同辈,这些地方势力自是不再他眼里。
他这话一出,引的在坐“金刀会”的弟子群情激愤。“华山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占着地利罢了!”“目中无人!”
眼看场面就要控制不住,忽然只听杨泓一声轻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杨掌门手中凭空悬起一颗大如珍珠的水团,颜色碧绿,里面还裹着一两片茶叶。
原来是杨泓以“夜雨剑指诀”的法门用内力聚拢了散落的茶水,神技初展,全场默然。
“当下要紧之事,便是商讨对策,何必争这些闲气。”
杨泓儒袍翩然,声如清风,随手挥洒,那水团在半空中凝成四个大字,
“术业专攻”
这句话出自于韩愈的《师说》,意思是每人都各有长处,言下之意便是希望大家莫要再内讧不止,让敌人趁了先机。
窦觅踪不语,柳亭晚却是微笑点头,至于其他人,还在被这引水写字的功夫所震惊。
杨泓转头看向金九灵,正色道,“金帮主,山下布防可有隐患?”
金九灵起身抱拳,“杨掌门放心,咱们金刀会的弟兄个个都是好汉,有他们日夜看守,定然万无一失!”
杨泓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复又点头笑着,“有劳了。”
山脚之下,集市遍布,几个弟子模样的年轻人正从赌坊出来。他们身上绣着一枚模样似金刀一般的徽记。
“哎!老四手真臭!要听我的,咱们早就赚的盆满钵满去找几个小妞别提多快活!”一个弟子身着懒腰,埋怨道。
“呸!”老四啐道,“就你那运气,狗屎碰着你都要让道,还听你的!”
另一个身形高挑的弟子当着和事佬,“哎呀算啦!快回去吧!不然老大可要发飙啦!”
“老三你怎得恁的怕事?”那伸懒腰的弟子打着呵欠,“山上守卫森严着呢,还能缺咱几个?”
正说话间,瞥见不远处一人身着青衣,书生打扮,正朝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袍,坐在地上,手持桐琴的男子说些什么。
“诶!那有人唱曲!”几个弟子玩性不改,跑到那玄衣人身旁。
只听得那书生摇头晃脑,不断的念叨着什么。
“诶!你会弹些什么呀?”那伸懒腰的弟子当先问道。
那玄衣人睁眼抬头,看着几个弟子笑道,“几位想听什么曲子?”
那老四眼珠一转,说道,“你先来一段咱们听听你的本事呗!”
“小娃儿好生精乖!”玄衣人笑道,“也罢,那就来一曲《潇湘水云》让诸位一得钧天之乐。”
说罢,按宫拨商弦音起,曲渐铮然徴羽替,双手翻飞似蝶舞,曲来声柔如莺啼。
不多时,三人只见眼前洞庭烟雨,江汉舒清,水天一隅之处,天光云影,浪卷云飞,身临其境,不由得连连感慨,望着眼前冷月寒江,影涵万象,只觉脑中一清,什么都不愿想。忘乎所以之际,缓缓倒下,嘴角流血,面露喜色,笑的是那么瘆人,胸口衣衫破碎,赫然五个指孔…
“天罗秘传·凌虚暗灭”
一旁书生嘴角微扬,右手成爪,隐隐闪着流萤微光。
“走吧”书生双手负于身后,玄衣人闭目而起,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尸体,缓缓鞠了一躬。书生看了直皱眉,当先跨步走去,玄衣人轻叹一声,复又拂动琴弦。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栏绕,更少驻。”
那书生远处听了,当即接口唱道,
“金陵路,莺歌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二人迎着月色,走向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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