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鱼

窗外下着很大的雪，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色。这注定是个寒冷的冬天，前些天刚从外地回来，幸好今年回来的早，没遇上这阵子的大雪。

我点燃一根香烟，看着书的封面，又看看远方盖着一层厚厚的雪的草垛，眼神涣散不知道该干什么。想着如今都三十多岁了还是一个人走走停停，如今在外混的也还行可以，这只是在金钱场上，但要论上朋友兄弟情感生活，倒还真是谁都不如。我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去跟别人交流过感情，即使有那也是随口说说的不切实际人生感悟和不走心的抱怨，说出来的话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温度而且还包裹着一层虚假的外壳，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还呆在起跑线傻傻等候那声枪响的孩子。

看不进去书，趁着大雪苍茫去外面赏赏雪也是好的。遂披了件呢质大衣出门去了，小路上的白色被踩成了黄色碎冰渣子，小沟里结着厚厚的一层冰，那些个光秃秃树枝上冰柱若削，冰冷的水泥河堤死死压住了多年前年藏在地下的种子，或许那些个种子早就烂了吧。

我走在河堤上，看见有一个蹲在河边看着脚下的孩子，猛然间像有许多颗冰粒从我的眼睛直窜入了我的心房在那里融化。打了个寒颤，裹紧了大衣，走到那孩子身边。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袄，头上戴着个黄色毛线帽。孩子身上，帽子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雪，应该是呆了有些时间吧。这孩子真是奇怪老是盯着脚下这块冰面做什么。

“喂！你在干嘛呢？”我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

“嘘，别说话待会这小鱼会被你吓跑掉的”这孩子头也没回的回答着我的问题。我低头一看，这孩子真是爱开玩笑，这哪有什么鱼啊！

“这鱼长什么样子啊？”我低声问到，顺势蹲下来陪这孩子一同看着这冰面，真无聊我心想

小男孩转过头，那一瞬间我说不出任何话，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颈似的，完全呆住了。那真是双好看的眼睛，水灵灵，清澈的像被泉水淋洗过，那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眼睛。小男孩的脸已经冻的通红，脸颊像极了干裂的红枣皮，那温柔的眼睛仿佛在孩子开口前就对我说道：“那鱼就在这里面啊，没看到吗？”

“你说那鱼啊，那鱼可好看了，蓝色的身子，就像晴天的天一样蓝耶，有一双像琉璃珠一样的绿色眼睛，还有一个粉红的小小嘴巴。我悄悄跟你说，那鱼还会说话哩，她以前老是跟我说话呢，可是她现在不说话了！”

我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还有这种鱼吗？肯定没有，常识告诉我这孩子在骗我，可一看到那孩子的眼睛，又对这种念头感到羞愧。我如果如实说没看到那鱼，没有那种鱼，那孩子定会不理我，于是我堆着满脸的笑意，回答道。“真的啊，那么好看的鱼吗？可惜我有点看不清，你指给我看看呗”

那孩子像是看到了我笑脸下的疑惑，一瞬间仿佛他那黑色的瞳孔变成另一种黑，像漩涡一般快要吞噬了我，但只持续了一会就结束了。“这还真是个怪孩子”我心里想到。

孩子始终是大人们心中的幼稚鬼，还包括那些个很有意思的念头。

小男孩拿手点点脚底下那块冰面，动作很轻“在这呢，快过来看。”

我连忙假装凑近了过去看看，还是没看见那条蓝色的鱼，我此时甚至有点为看不见那条鱼感到可惜。突然小男孩不安起来，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了。我问小男孩：“怎么了，那鱼游走了吗？”

“那鱼还在这没有游走，不过她在撞着冰面”小男孩说到这时，耷拉着眼皮像是诉说一件过往的伤心事。

我本来想问那鱼为什么撞着冰面，她是想跟小男孩说话吗？还是因为什么我搞不清，我想小男孩也应该不知道吧，我把手试探着放在小男孩之前指的那块冰面上，小男孩没有反应只是默默的看着，我闭上了眼睛哇，这是真的啊，这里真的有鱼啊！从指间传来那有节奏的震动让我感受到了那条鱼的存在。过了一会，那震动像是消失了一般，我把手也就收了回来。

“你在干嘛？”小男孩才反应过来似的。

“我在安抚这条鱼呢？你看她现在是不是好了”

“哇，是的诶！你好厉害！谢谢你”小男孩转过来对着我说，眼睛里饱含着欲滴的泪珠，满脸的阳光散落在这片冰冷的河面。我摸摸小男孩的头问到：“这条鱼是你的朋友吗，你跟她认识多久了呢？”

“第一次冬天跑到这就认识了”小男孩骄傲的说着

“你交了个好朋友”我笑着回应

“嗯，每次我特别不开心和开心的时候都会过来看她，不过只能是冬时天她才肯见我，夏天就不知道哪里去玩了，你说她不会在夏天去见别的小朋友吧”

“不会的不会的，她只会当你一个人的好朋友”我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说：“小鱼她吃不到我也不能吃”我也就傻笑着收了回来。

“小鱼她好乖喔，她不会再听我们讲话吧，好可爱”

“是的，小鱼在听我们讲话呢，小鱼，你说是不是啊”我对着冰冷的河面问道

小男孩兴奋的说：“你看你看，小鱼在点头诶”我没有什么反应，摸摸小男孩的头帮他把帽子调整调整，起身准备离开。

“你要回去了吗，你陪着我和小鱼好不好，我俩不能说话”

我笑着说“小鱼她终究有天会变成跟水一样的颜色的，你赶快回家吧，这天很冷的”

“哼你走吧，我要陪我的小鱼，大人们真奇怪，老是说些奇怪的话”

我心想还有人看得见这鱼吗？问小男孩：“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有这条鱼啊”

“有啊，可是他们连看都没仔细看就说‘这哪有什么鱼，快去别处玩，这天冷死了’，他们说完就走了”

“我跟那些我的朋友说时，他们都大声嘲笑我是个傻子，我就拿石子丢他们，我倒不是因为生气，我是生怕他们吓走了我的小鱼，还有噢，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看见这个小鱼的，谢谢你陪我和我的小鱼”

我一时万般感觉涌上心头不知该说什么，“天冷，跟小鱼说再见回家吧，家里暖和着呢”

“大人们都一样不可爱，哼，你回家吧”

我走下河堤，看见一群孩子跑到河边“傻子又来看鱼啦，傻子又来看鱼了”，断断续续的嘲笑声被风吹散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这雪地里的风肆虐着，仿佛想从我怀里夺走我裹的紧紧的那份温度。

远方的炊烟撩拨着飞舞的雪花，家里多温暖啊，真是个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