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趣的趣事

——之拧花柴

张范津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岁月陪我们走过春夏秋冬，时光伴我们度过花开花落，无论何种经历，过往即风景，即便所遇之事让人痛苦忧愁，感觉苦涩乏味，都是为自己储存的一缕阳光，是人生风景的一角，无趣也会变成有趣。车尔尼雪夫斯基有言“任何东西，凡是显示出生活或使我们想起生活的，那就是美的。”因为这些记忆本身就是切切实实的生活。

                          ——题记

拧花柴是家乡南宫的方言。花柴即棉花秸秆之谓也，拧花柴就是拔棉花的秸秆。

南宫有300多年的植棉历史，是农业部授予的“全国棉花百强县(市)”“国家优质专用棉基地县(市)”，中国特产协会认定的“中国棉花之乡”。棉花曾是南宫的主要经济作物之一。

种棉多，则花柴多。棉花属一年生木本植物，花柴材质硬，禁（jīn）烧，火力旺，热值高，这对于燃料十分匮乏的农户当然是个好事。

在人民公社时代，生产队地里生产的东西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的才能分配给社员。除分粮分菜，柴草作为生活资料的一大项也不例外，好烧、禁烧的花柴，自然也在均分之列，尽管有时也会糊涂结局，但清楚算账还是必要的。

分花柴，实际是按人，均分带着花柴的地，分配办法就是最原始的抓阄法。通过抓阄分得了花柴地，只是取得了拧花柴权，得此授权后必须当天拧完，否则视为放弃，次日可任由他人处置，这就是当年的“过期默许制”。可是谁家愿意“放弃”呢？关键是一旦放弃，又怎么烧火做饭。不放弃就得快干、使劲干。男女老少、亲戚朋友齐上阵，可谓人山人海，热火朝天，个个使真劲，真使劲。这就应了那句话，人叫人动人不动,政策调动积极性。

因为棉花耐旱，为能汲收更多的水分、更大范围的营养，在成长过程中，根扎得很深，伸得很远，若赶上雨水好的年份，或水浇过的地，棉花稞粗壮，就更难拧了。再则拧花柴肯定在秋后，这时雨季已过，土壤干旱板结，花柴也已干硬，枝枝叉叉，手不好抓扶，且扎着手了很疼，无疑更增加了难度。

由此可见，拧花柴绝不是个好活，在农村虽未进入脱坯盖房、割麦子打场“四大累”之列，但完全可列入重体力活范畴，因为没有点气力、耐力根本无法胜任。

拧花柴是对拔棉花秸秆这项农活的统称，不仅限于“拧”，完成这项工作大致用三种农具，通过三个途径实现。

用“夹挠子”拔是首选。夹挠子，形似老虎钳，采用杠杆儿的原理制成的农具。由铁夹子和木把两部分组成，有1米多长。拔花柴的时候，双手握着木把，左手在靠近铁夹子那端，将夹子口朝下然后往上掂起，把在重力作用下张开的夹子口对准花柴的根部，夹子头儿一着地便咬住了花柴，右手用力一抬，就把花柴拔出来了。

其次是用提镰拔。提镰是比较憨实的镰，不像割麦的镰刀头是直接钉在木把上的，提镰镰刀上有一个打制的铁库儿，木把安在铁库儿上，木把上还绑着一根带着手环的绳索，干活时套在手上，以助力向上的拔提。提镰的刀口是钝拙的，只对花柴起一个钳制作用，操作时左手抓住花柴，镰口钩住花柴的根部,右手用力上提,花柴就被拔起来了。夹挠子男女劳力皆可用，但用提镰就更费劲了。

第三是用镰刀削。从花柴的根部斜茬一削，留下一点花茬子，那时柴火也是非常紧缺的，为了不浪费这一小段柴火，往往再用夹挠子把它们拔出来。或者冬耕地的时候跟着耕梨拾。关于拾花茬，小时候经常玩的一个游戏就叫《拾花茬》，一伙小朋友围成一个圈，面朝里坐着，一个人在圈外，边走边说“拾、拾，拾花茬，拾到黑挺害怕，找个墩儿，坐下吧。”随即坐在一个人的背上。这个被设定为坐墩儿的人应答说“打个灯笼送送你吧！”拾花茬的人接话“那感自好哇（当然好哇）”说完抬脚即跑，“坐墩儿”则在后面追。拾花茬人的目标是占据“坐墩儿”的位置，在一圈追及运动中若跑得快，顺利占据“坐墩儿”的位置，那么“坐墩儿”就变成了拾花茬的人，便开始新的一轮拾花茬游戏，乐此不疲。

拧完花柴，只完成了拧花柴任务的一部分，待聚起堆、打起捆、拉回家，才算完成全部。而拉花柴的难点在运输工具——借车上。那时所谓车，无非是排子车、手推红车子（独轮，两边绑上红荆条编的篓筐，故名），要借到一辆车，也得把腿跑细。加之生产队的地离家起码得六七里地远，拉一趟得一个多小时，全靠人力，一次拉不了多少，因此更增加了工作难度。

如今农业机械化日益普及，拧花柴、拉花柴全实现了机械化，人们再也不用受此劳作之苦了，然而用花柴烧火做饭的历史也彻底终结了。地里的花柴不但没人拧了，甚至也没人要了，以往热火朝天的拧花柴场面从此永远消失了。

                 2021年2月14日16:50:08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