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喪

作者: 贾珺然 | 来源:发表于2019-02-06 15:56 被阅读0次

    正月初二,是上墳祭祖的日子。族內所有男人,都要到墳上去祭拜。我是媳婦,所以從來沒有親歷過,只記得每年初二,三少都要早起回村,要穿上禁髒又保暖的衣服,還得換雙鞋,不是平日裏的穿的,因爲墳都在地裏,會弄兩脚泥兩脚灰。

    三十早上請爺爺奶奶回家過年,家裏挂上祝子,擺上“絆門棍”,初二早上上墳再送他們回去。族裏的男人們先在幾個老家兒的家裏擺上供的地方燒香燒紙,然後幾十口子集合去地裏,轉墳頭。到每一個墳頭前燒紙,放炮。三年內的新墳跪的時間長一點,但是不用哭喪。我沒有參與,都是聽三少回來講給我聽。初二早上的上墳,只有族裏的男人們去。

    哭喪

    但是初二午飯前,要去拜三年內的新墳,家裏所有男子,媳婦,嫁出去的閨女都去,也就是說只有沒過門的姑娘不去。幷且要哭喪。

    跟著家裏的人走到新墳的地方,附近還有其他族人去祭拜他們的家人的墳。冬天,一地荒蕪,現在冬天沒有那麽冷,雨雪都少,地也沒有凍上,因此都是一踩陷進去一脚又一脚的疏鬆的土。收割後的枯枝和雜草混雜在褐色的土裏。遠遠看去,一片黃褐色中的一顆顆黑色的點聚集,就是來上墳的不同的族人。

    哭喪 哭喪

    前排有族裏長輩男人在燒紙,放炮,上墳放的炮比除夕夜還多。燒過的紙錢,風一吹,片片翩翩飛起,像浴火的黑翅蝴蝶,炮聲驚天動地,我又不能往後閃得太多,戴著帽子擋著耳朵,還是心神被震的DuangDuang的,也就相信過年放炮真的是可以嚇退所有孤魂野鬼,而那些燃過黑色如蝶的紙錢也仿佛信使,真的可以傳信給他們。

    哭喪

    三少在旁邊囑咐我,一會兒就蹲過去,然後捂住嘴,我來不及問爲什麽,照做就是。

    炮仗放完,他一捅我,我就蹲了過去,捂住嘴。原來所有人都蹲在地上,而故去的人的親子女則蹲著蹲著就跪在了地上。一瞬間,所有人都在哭喪,我才明白爲什麽讓我捂著嘴。這種哭喪更像一種哭調,隨著帶著哭腔的調子隨意地念叨,語焉不詳。而過程其實完全依個人的情緒,跟故者有親密關係的人,也就隨著這種哭調真的哭了起來。幾分鐘即結束。我忍不住一次次抬頭偷看其他人,三少時不時就要提醒地把我的頭按低一些,怕我不合禮數。

    哭喪

    等我跟大部分人起身往回走時,還有人在把哭跪到地上的人拉起。

    唯有在夏津農村這種在地裏下葬的墳,在空曠的荒蕪的冬天的田地裏,天空還有复又吹起落下的幾片燒過的紙錢,墳頭上有些枯草,墳前還有沒有起身的親人在哭。那一刻真有陰陽相隔的感受。這種感受是在北京的殯儀館不可能産生的。

    哭喪

    在傳統的葬禮中,哭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儀式,它隆重非常,且貫穿整個喪禮的過程,甚至響徹天地的程度不亞于鑼鼓與炮聲。

    記載中,漢武帝時,就已經有哭喪儀式出現了,還有專門用于哭喪儀式上唱的挽歌,例如《韭露》和《蒿裏》等。到魏晋南北朝時期,哭喪儀式發展得更爲興盛,逐漸成了喪禮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還有了以哭喪爲職業的人,有獨特的挽歌和表演來爲死者送行,他們被稱爲悲傷送別的演出者。

    而我在《禮記·檀弓》上也找到跟哭喪有關的文字:「吾惡乎哭諸?兄弟,吾哭諸廟;父之友,吾哭諸廟門之外;師,吾哭諸寢;朋友,吾哭諸寢門之外;所知,吾哭諸野。于野,則已疏;于寢,則已重。夫由賜也見我,吾哭諸賜氏。」

    哭喪 哭喪

    上墳結束,回到故去的人的家裏,吃席。

    三間屋子,擺了五桌。男人兩桌,女人兩桌,孩子一桌。吃的東西對我來說却是美味至極。

    用柴火灶,提前燉好猪肉和鶏肉。然後在這個直徑一米的大鍋裏燉滿滿一大鍋的粉條,白菜,厚豆皮。叫做“粉乾菜”。重要的作料是,在做好後,淋上夏津特色的棉油。每人盛上一碗,就著饅頭。我連吃了兩碗。這不就是我最愛吃的大燉菜系列嗎,而且還是土灶柴火灶燉的。即使蓋子一直掀著,仍然入口直燙嘴。柴火灶燉的菜就像炭火煮的水一樣,比其他火源菜的溫度要高不少,幷且有能够快速地溫暖人身的能量。也就在寒冷的冬天,沒有取暖的老房子裏,讓所有從地裏走回來的人都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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