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罪恶（七）

七、尘封的罪恶

第二天我竟被获准回家了，严捕头说已经排除了我的嫌疑。

又过了几日的一个晌午，我正在后堂铡药，韩春幸灾乐祸的跑过来说有个衙门的差人传话，说严捕头吩咐我申时前到柳府去。莫非柳府又出什么事了吗？我满怀疑惑提前赶到，还是在那个花厅，大家都已经到了。

“这次召集大家是因为我们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已经基本掌握了这几起凶案的经过和缘由，也查出了凶手，我觉得结案前有必要把真相通告大家。”严捕头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虽然这几日憔悴许多，但是整个人更有神采。

“揭出凶手之前我先要说个故事，这个故事要从三十年前讲起，因为这是一起尘封的罪恶。”

“三十年前的边陲阳关镇既是与外通商的重要枢纽，也是抵御突厥来犯的军事要塞。镇上有一支军队常驻，军中有两个小校关系很好，曾结拜为兄弟。俩人皆在当地娶了妻，妻子也先后怀了身孕。十月怀胎，哥哥先生了一个儿子，没两天弟弟生了个女儿，两家人高高兴兴的定了娃娃亲，希望将来关系更近一层。”

“谁知好景不长，孩子不到两岁哥哥的妻子就病死了，两家人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转变。哥哥不久娶了都督的女儿，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而弟弟则在一次对突厥的战争中命丧沙场，两家人也渐渐的失去了联系。”

“十五年后，官至将军的哥哥府中突然来了两个人，一个病弱的妇人和一个美貌的年轻姑娘——竟是他结拜弟弟的妻子信守婚约送女儿过来成亲的。她知道如今的亲家已经官居显赫，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没想到哥哥居然还一直没有忘记以前的弟弟，热情的款待了她们，并安排她们在自己府中住下。”

“一住就是半年，哥哥对她们照顾有加，但却始终不提成亲的事。母亲觉得现在两家身份实在悬殊，对方既然不提自己也不好追问，但却慢慢郁出了心结，加之贫病多年积下了病根，不久就病故了。哥哥厚葬了弟媳后，对姑娘说打算马上给他们办婚事，否则等姑娘进了热孝又要再等三年。”

“姑娘少不更事，自然全凭叔叔做主。三日后，一顶花轿把她抬出了门，姑娘悲喜交加，懵懵懂懂的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才发现自己嫁的并不是什么倜傥的少年公子，而是个痴呆的半疯。姑娘吓傻了，哭了一晚上，她以为叔叔的儿子就是这样，这是自己的命。谁知第二天去拜见公婆才知道，自己嫁的并不是叔叔的儿子，自己是被当作叔叔的侄女嫁到了陶家。”

“如坠冰窟的姑娘过了好久才知道，原来儿时定亲的夫君不到三岁就已经死了，叔叔刚见到她们母女时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当时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她作为他仕途上的筹码送给上司的疯儿子。姑娘和疯丈夫一起生活，每天遭受他非人的折磨，公婆从来不闻不问，家中唯一同情她的是丈夫的弟弟。”

“暗无天日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多，直到疯丈夫一次抽羊角风一命呜呼，她被公婆赶出了家门。她的小叔却偷偷的把她藏在府外，直到父母去世自己继承了家业，才把她接回府里娶为妻子。夫妻俩感情日笃，丈夫对她疼爱有加，受尽折磨的姑娘才开始尝到了人间温情。”

“谁知好景不长，小两口美满生活才过了三年，丈夫就在出征史思明时阵亡了，尸首都没有找回来，残酷的世界又剩她孤身一人。她夫家的族人垂涎她的家产，以她无后为由把她赶出了家门，霸占了丈夫留给她的所有家产。正当她又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丈夫生前的一个姓范的好友找到了她，此人是生意人，他手上有一些生意是她丈夫生前委托他打理的。姓范的对朋友极其忠贞，在她落难时不仅慷慨援助，还把她丈夫所有的生意和产业都交还给了她。”

“姑娘一边接手打理生意，一边四处寻访丈夫的遗体——丈夫死后，她已经生无可恋，她决定找到丈夫的尸身后自杀殉情，夫妻合葬。结果，寻访中被她知晓，丈夫随军的部队领军竟是那个出卖她的叔叔，丈夫是负责押粮运草的后勤官，敌人奇袭了他们的运粮部队，杀了他的丈夫和所有近百名军士，而后一把火烧了所有的粮草车。后方供给中断，前方军心动摇，大唐军队不战而败。”

“姑娘听到风传，粮草车被劫一事是总领将军一手策划的。她还打听到此人驻军阳关的时候，就曾经私下里参与黑市上粮食的买卖，他把克扣的军粮偷运到附近闹灾荒的地区从中牟取暴利。这次命他带队出征，他本就贪生怕死，便想了个一箭双雕的毒计，派人奇袭了自己的粮草车，偷走了所有的粮草，杀光负责运粮的所有官兵，并一把火销赃灭迹。”

“那些被偷走的粮食便被他私吞，连续几年的战乱导致各地粮食短缺，黑市粮价格飞涨，他又从中大赚一笔。而后又上报朝廷，称敌军偷袭了运粮部队，大军供给中断，无法打仗，只得班师回朝。事出蹊跷，朝廷也派人下去查过，但结果却不了了之了，只是免了他的职，贬回家乡。”

“姑娘得知这些之后痛不欲生，新仇勾起旧恨，发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报仇。她多方探查，终于得知仇人的去向，便也跟到了此地，一边有意的与他家做起了生意，一边伺机报仇。”

故事讲到这，陶叶氏早已泪流满面。

“但姑娘也发现，仇人现在几乎不出头露面打理生意了，每日深居简出。她正苦于没有机会报仇，仇人却准备在府中大排宴筵，也邀请了作为生意伙伴的自己，她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

“果然是你杀了我父亲吗？”柳大公子神情哀恸，满眼绝望的看着陶叶氏。

“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陶叶氏一字一顿说道。

“大公子你错了，你父亲并不是她杀的。”

“我以为……”

“你以为她为你做证，说柳老爷死那晚你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才是真凶——那晚真正在现场的是她而不是你，她明着帮你实则是在为自己找一个时间证人，是吗？”

柳大公子闭上了眼睛。

“你错了。她之所以要为你作证，是因为她原本认为柳老爷是你杀的，她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杀了那个恶人受到惩罚。”

我明白了，原来这俩人并没有私情，或者确切的说她对大公子没有私情。而大公子呢，从他认为她是杀父仇人时流露出的那种绝望来看，他恐怕要伤心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