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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与酒与剑（7）

饶是自负剑术非凡，可面对“黑马剑”袁白豹，季河东还是没底。心高气傲的他没怕过别人，独独忌惮袁白豹是有原因的。正如袁白豹自己所说，十年前，他应邀前往金玉门与当时的剑厢厢主苏衣切磋剑法，结果不分轩轾。季河东当时出门在外，未尝目睹二人的剑斗，可回来见到元气大损，卧床不起的师父苏衣，仍然震惊失色。

苏衣半闭着眼说给了他一句话：“时机未至，火候尚欠，潜心自强，徐缓图之。”这十六字真言至今犹萦耳畔，成为季河东修炼不辍、不断突破自我的动力之一。

自小入门的季河东被苏衣视作剑厢的明日栋梁，着力栽培，季河东也不负他期望，进步神速，二人感情笃深。季河东以父礼事苏衣，并将苏衣的剑术造诣当做自己追赶的目标。十年前，他已有璞玉剑法第十一章的实力，被视为奇才，但几乎同时，苏衣已经达到了第十四章的水准。师徒比试过后，季河东感觉到双方差距有如鸿沟，对师父的崇敬之心更著，在他的眼中，那时期的苏衣当仁不让乃是武林中的最强剑客。

然而，这样的想法在他见到床榻上那形容枯槁、动弹不得的老人后被彻底击碎了。

苏衣用微弱的气息详实描述了他与袁白豹三日交手的过程，甚至精细到了一招一式。季河东虽未亲眼看见，但通过言语，师父与袁白豹相斗的激烈场面仿佛历历在目。叙述中，他听到师父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可惜”。

“可惜那一剑，只差了肋一寸，却教他闪了过去。”

“这一剑又是可惜，贴他后颈过去了。”

苏衣的语气中有可惜，但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他又何尝不知道，高手过招，胜负从来都在方寸之间。看似仅仅毫厘的差距，却是修炼数十年可望不可即的天堑。

“师父，那袁白豹多大岁数了？”季河东这样问苏衣。在他想来，如此经验丰富又出招老辣之辈，年纪定然不会在知天命之年的师父之下。

苏衣素知自己这个徒弟心高气傲，没回答，可季河东又问了一次。

“与你相若。”苏衣叹了口气。

季河东当即呆了。想自己不过而立，有此修为就已在武林中被视为不世出的天才，哪想天外有天，竟有人仅凭与自己相仿的年纪与师父势均力敌！

“居、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季河东结结巴巴说了一句，他的内心已经被震惊所覆盖。震惊之下是隐藏着凡人嫉妒以及些许恐惧。

苏衣点点头没说话。季河东好不容易掩饰住自己惶乱的情绪，有些疑惑：“若真有这样的人，怎么徒儿行走江湖这许多年，却没听到半点风声？”苏衣是江湖上众望所归的巨侠泰斗，一个能将他打平的年轻人怎么可能默默无闻。

苏衣长吁口气，答道：“他早年都在边陲深山修行，直到近几月才返回中原。我也是经老友推荐才找到的他。”

“老友......”季河东若有所思，但苏衣似乎不愿在此话题上多扯。于是两人谈话的重点又转回到了剑斗的内容上。

谈到最后，苏衣对季河东说了一句：“十年内，那袁白豹必声名鹊起。你需时时自勉，切不可松懈半分。记住，这世上，从不缺聪明才智之士，缺的从来都是勤奋与努力。”季河东连声诺诺，在谨记师父教诲的同时，也将“袁白豹”三个字刻在了自己心底。

果不其然，仅仅两年后，在苏衣溘然长逝之际，袁白豹之名已传遍四海。因他剑术超绝又常在西部活动，武林中在“黑马剑”的诨号外，更称他“西剑”。只不过近几年来他行踪不明，无人知悉下落，季河东又沉迷于自身的武学进展，是以于他的记忆渐渐淡了许多，那曾想会在今日不期而遇。当初师父以十四章的功力与其斗而不胜，但想自己不过十三章的功力。季河东瞬间底气不足亦在情理之中。

“如何，可想听听我的提议吗？”季河东尚在分神，袁白豹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且说来我听！”纵然着实畏惧袁白豹，季河东也不想在徒弟面前失了气势，话从口出依然中气十足。

袁白豹道：“以一坛酒换韩云你觉得不公平，用你的命换韩云你也觉得不公平。那么我现在想个法子，确保公平。”说着，分别指了指甄少遥与韩云，“我和你斗，嘿嘿......未免有些恃强凌弱，你输了也不服气。我看不如这样，让你两个徒弟相斗，若那俊俏的赢了，我拍拍屁股就走。若是韩云赢了，就证明他天资不差，你需将他让给我。如何？”

季河东虽不满于他“恃强凌弱”那四个字看低了自己，听到后来却反而欣喜起来，但想：“与他斗，我的确胜算无几。但少遥和阿云我最了解，倘斗起来，阿云岂有取胜的道理？这姓袁的如此提议，不是拱手将胜利让我又是什么？”

然而转念又想：“慢着，姓袁的恐怕没那么好心眼。他此前说跟踪我师徒甚久，或许早已看出阿云远非少遥的对手。如今他既胸有成竹押了阿云，想必待会儿定会使些小手段作弊，这却不得不防......”想到这里，对袁白豹道，“若他俩切磋，待会儿我俩必须双手相握，免得多些事端出来。”

袁白豹怎会不知他的担忧所在，笑道：“你错会我的意思了。此间人多口杂，不是切磋的地方。外边大雪不绝积雪逾尺，更难寻适合切磋的空阔地。我的意思，他二人只需相对跨坐一条长凳，以筷为剑互搏便是。谁先中筷，就算谁输，如何？”

季河东好歹也是二三十年的老江湖了，似这般的切磋规矩还是头一遭听说，愕然道：“以筷为剑？”转视韩、甄二人，同样相觑无言。

袁白豹点头道：“剑是长的，筷也是长的。心中有剑，就拾一秸秆也如握利刃。况且筷身短小，闪避全在方寸间，上身扭转腾挪足以胜任，也省去了下身的大动干戈，岂非天作之合？”见季河东犹在犹豫，补一句道，“我不是盗寇匪类，豪取抢夺，你只需摇摇头，便罢了这个提议，你我立刻外出择地相斗如何？”

季河东闻言，微微低头沉思片刻，最终看向韩云与甄少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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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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