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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27

2020-06-27

作者: 贾寒蕻 | 来源:发表于2020-06-27 12:51 被阅读0次

    一夕之间  万里百年

                ----观央视纪录片《客从何处来》有感

      高考结束填报志愿的时候,那时只有一个念想,宏图之志须奔波万里才能实现。涉世未深的初生牛犊,春风得意的奔向心仪的远方,却渐渐的发现回不去就是故乡。细想,回不去的不仅仅是故乡,更是诸多美好回忆的重重叠加。当悲伤远走,我们再次被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所深深陶醉,回家再次变得遥不可及。这可能只是和平年代小布尔乔亚的微情绪吧。

    在上个世纪,个人恩怨相比较于国家的大动荡、大变革都不值一提,在战争的炮灰下,有多少人一朝离开故土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建国后,又有多少人身份成谜。当整个社会归于平静后,有五个人踏上了寻根之旅,想解开在自己身上多年的阴云。

    当我品味了他们的故事之后,我明白鲁迅先生说过的一段话,在《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这篇文章中,鲁迅先生这样写道: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这一类的人们,就是现在也何尝少呢?他们有信仰,不自欺;他们在前仆后继的战斗,不过一面总在被摧残,被抹杀,消灭于黑暗中,不能为大家所知道罢了。说中国人失掉了自信力,用以指一部分人则可,倘若加于全体,那简直是诬蔑。

      我小时候最爱听易中天老师讲三国,那个时候,易老师就是我们的男神。我看这个节目的初衷就是因为有他的参与,但是他的寻根之旅并不顺利,开启他寻根之旅的是一张印有二百五十三人的死亡名单,波及一百个家庭。其中既有白头之翁,也有冲龄之辈,更包含几宗灭门惨案,那么,同是易家后代,他们又是如何逃出生天?有人说,易家长辈有人为官,获得情报,但是易中天教授想的更为阴暗:“莫非我们家的人认识日军”,这二百五十三个人终结与一九三九年九月二十三日,与营田沦陷紧密关联。

        长沙会战从一九三九年九月始至一九四二年一月终,虽然最终失败,但是长沙会战刷新了西方人对于中国人的印象。我们收回了领事裁判权,但是这些都伴随着血的代价,从营田这个小小地方可窥见一斑。一九三九年,第一次长沙会战打响,守城的国民党军人全部阵亡,一个营长惨遭剥皮,翌日,日本人开始屠城。但是在日本人进攻的前一天晚上一位老人发现乡亲正在欣赏的烟花是日本人的信号弹,他带领全家逃走,这个人就是易中天的二爷爷,清末新军将领易甲翈。这位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院的高材生,他的人生本该如阎锡山一样,坐镇一方,抑或如蒋百里那样,指点江山,桃李满天下。但是,这位追随过孙中山的易将军当他看到自己没有迎来心目中富强、民主和谐的中国,反而深陷在军阀混战的泥沼中不能自拔,他拒绝了很多人的拉拢,只是在自己的言馨堂中颐养天年。

    当易氏家族离开言馨堂的时候,背后火光冲天,很多人大声疾呼:“我们没有家了”。离开这个占地两万一千亩的豪宅,他们并没有自暴自弃,一蹶不振,相反,他们开始了新的一轮创业。在湘西五车堂,易中天的爷爷利用自己的中医知识将家里的布料染色。他的一个叔叔,毕业于湖南大学的机电系,看到了当时的流亡学生急缺蜡烛,于是一家人细心研究,生产出来的金鸡牌蜡烛十分畅销。他的伯父,在煤油灯下写完了湖南省中学生的教材。在极度贫困的条件,他们没有向困难低头,反而用自身的知识,利用自己的智慧改善自身生存坏境。

    其实,人这一辈子真的是祸福难测,盛衰不定,最难得是,在富贵的时候,不被外界阿谀奉承所迷惑;在穷困的时候,不成为金钱的奴隶。由俭入奢的时候不狂喜,由奢入俭时,平和面对,好汉不提当年勇。

    易家发迹于易中天的曾祖易翰鼎,这是一个幼年失怙,屡试不第的落魄读书人。他与中国首位驻外使节,晚清重臣,曾国藩的股肱—郭嵩焘交好,但是他们之间是真正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参加任何杂质。寿梓公唯一一次当官是在郭嵩焘的举荐下当了一个肥差,但是寿梓公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挂帅而去,他潜心在两湖书院教书,并用所得抚养子女。在他平生所著的《太平草木萌芽录》中写下了一段对于子孙的期盼:“自叙平生至愿,荣华富贵皆在所后,唯望子孙留心正学,他年蔚为名儒,则真使吾含笑九泉,群孙勉乎哉。”这份来自祖先的遥远祝福成为了易中天继续写书的动因与动力。

    易中天的十八世祖易先是明朝人,离开家乡远赴安南(今越南)担任谅山知府。在易先任职期间,明帝国由于朱棣南征北战耗资过大,急需休养生息,如何从越南撤兵,成为明宣帝最头疼的一件事情。恰逢那时越南人黎立起义,为了体面的撤兵,明宣帝一直在等待时机。在战争千钧一发之际,明宣帝假装没有收到易先的求救,但是在遥远的谅山,易先并不知道朝廷的转变,他依旧决定死守谅山。城破之际,易先与随从和家人一共十八人投井自尽。 之后越南独立,不在仰人鼻息,明朝休养生息,开创盛世,而易先作为牺牲品,长眠在了异乡的土地上。

    易中天的家族故事体现出了波折,也体现出了历史的无奈,而陈冲家族的故事体现了一句这里:“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在陈冲的印象中,外祖父张昌绍沉默寡言,时常会交她写字。有一天中午外祖父没有吃饭,将饭都给猫吃了,还要陈冲写五个大字:“说话要和气”。有一天当她回家后,看到妈妈在哭,大家都在哭,于是她知道自己的外祖父没有了。从此,外祖父在家里就变成了一个谁也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年岁越长,她始终在心中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外祖父为什么会突然选择离开亲人?听人说是为了保全名节,她越不明白仅仅是名节受损,就可以让他抛下所有的人吗?当她去美国前夕,鬼使神差的带上了自己外公的照片,她对于自己外公的了解只是通过各种各样的书籍,百度百科,她渴望更全面的了解自己的外公。

    陈冲的外公张昌绍先生十四岁时在苏州树德医院当学徒,十八岁在江苏省第四中学学习。在校期间,他参加雄辩会,发表文章,成绩优异,跟陈冲印象当中那个不善言谈的老人判若两人。在学习期间,他成为学校共青团的负责人,这也和陈冲印象中没有政治觉悟的学者形象有很大的出入。一九二七四月十一日,他已经逃离了北洋政府的魔掌,他不明白如果他晚一天逃离那里,就会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因为在过一天,就是近代史著名的四一二政变。他流亡到了上海,并在上海医学院学习,实习和工作,并考上了公费留英的资格。回国之后,写出了专著《现代药理学》,这成为根据地生产青霉素的指南。在他没有流亡到上海以前,他希望革命可以救国。在隐姓埋名的岁月中,他渴望医学可以救国,这成为张教授一生的准则,但是,当他没有继续救国的时候,当他看到自己一心所要建设的国家四分五裂,乌烟瘴气的时候,他和他的理想一起殉葬了。为了气节而死,本无可厚非,但是我总觉着,他置自己家人于不顾,为了自己的想法而离开人世,给家人留下了无尽的遗憾,总是觉得有一点自私,也为张昌绍先生为代表的一批知识分子的人生感到遗憾。他们放弃了国外种种优越的生活、学习和工作的条件,回到祖国,本一心向明月,但是最终落在沟渠之中,心存怨怼无可指责,但总有人将之付诸笑谈中。

    杨绛先生在自己的文革回忆录《干校六记》中写道,当她和钱钟书先生在干校遭受磨难的时候,回忆道:“我想到解放前夕,许多人惶惶然往国外跑,我们俩为什么有好几条路都不肯走呢?思想进步吗?觉悟高吗?默存常引柳永的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们只是舍不得祖国,撇不下“伊”——也就是“咱们”或“我们”。”我问:“你悔不悔当初留下不走?他说:“时光倒流,我还是照老样。” 默存向来抉择很爽快,好像未经思考似的,但事后从不游移反复。我不免思前想后,可是我们的抉择总相同。既然是自己的选择,而且不是盲目的选择,到此也就死心塌地,不再生妄想。”

    曾宝仪外祖父的故事很有代表性。他是国民党印刷厂的工人,一九四九跟随国民党来到台湾。自此,与故乡诀别,直至一九八三回乡,父母大哥俱以离开。一九四九的正月初一,冰冷的下关火车站,不远处,有着百万大军渡江的豪气,但这里,有着朝不保夕的苦楚,许多人在寒风肆虐中到达广州,但这不是结束,从广州到台湾,他的外公上了一艘拉香蕉的船。当曾宝仪看到那艘小船时,为自己外公曾经遭的罪痛哭,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外公是幸运的,因为在她外公出发的前一天,太平轮沉没,近三千人被海难带走。一九四八年到一九四九年间,海难发生频繁,相比较而言,她的外公算是幸运儿。

    她第一次踏上故乡,看到了自己在世的唯一长辈,她的四外婆,四外婆告诉曾宝仪,当年家里没有米下锅,她出去乞讨过。因为外公的原因,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她当街游行过,但是最后她叮嘱曾宝仪,不要告诉外公这些故事。因为她知道她素未谋面的弟弟在遥远的岛屿上也历尽艰辛,听到这里曾宝仪失声痛哭。可能这就是血缘所起的长城作用吧,不愿意让家人为自己的痛苦而痛苦。

    马未都的父亲生前是空军医院的政委,对于父亲的过去,他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父亲来自一个山东的小岛,至于父亲为何离开那里,他一概不知。默默探索才发现,父亲是被寄予厚望的长子长孙,也是家族里唯一的一个读书人。他亲眼目睹水雷的突然爆炸,深感生命短暂,决心要做出一番大事业。他父亲的冲破藩篱的举动,让马未都意识到自己继承了父亲隐藏在血液中最深的东西,写书成名却不愿意在出版社埋没自己,爱好收藏却不知盈利之举,逆时代而行,不愿墨守成规。

    阿丘的家族故事更具有悲剧性,他的外公外婆为了创造更好的生活,不辞辛劳的下南洋,却没有想到那时英军和马来人的冲突白热化,夹在中间的华人常无端被害。阿丘的外公外婆是众多被伤害者之一,至今,他外公外婆尸骨无存。为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的姑婆没有办法带走所有的孩子,阿丘的大姨主动提出把自己买身为仆。在主人家里,阿丘的大姨受尽了非人的折磨,至今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我以前所学到的历史,一般都是宏观的历史,帝王将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我们为盛世高歌,那只是伟人的历史,我们这些平凡人又藏身何处呢?这只是皮肉,而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离死别,恩怨情仇是真正的、长期的渗透到这幅皮肉的血液之中。

    细细想来,有的时候,我们就是随风飘荡的蒲公英,被迫离开,随意飘荡,落地生根。虽然狂风骤雨有时会将我们推到,但是终究不能将我们击垮,我们在熟识的土地上是客人,我们真正的家乡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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