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抑着困倦看书,忽然被里面一句不经意的引文敲打神经,“一个女人想要从事文学创作,必须有钱和一间她自己的房间。”我虽无缘于文学,也没有钱,但确确实实需要自己的房间。这种渴望深深浅浅地埋藏着,从幼时和父母五人睡大炕开始,一直茁壮成长至今……
小时候去过一次山里外婆家,深深喜欢上一间只有一米宽进门就上炕的小房子,每晚都暗暗希望被安排到那里住,可惜冬天烧炕怕呛到,只好白天假装去午睡,在那儿独自呆着看搜罗来早已发黄的小人书。
再后来去二姨家,表姐是不能生育的二姨抱养了小姑子的孩子,自我记事起她就单独一个房间,里面有大床,衣橱,装有镜子可以涂指甲油的梳妆台,也是羡慕,却不愿多住。
上学的宿舍自不必说,从初中三十个人的平房二层通铺,到后来八人间、六人间、四人间,都是需要帘子才能安稳住下的地方。女生宿舍的是非,远不比现在的八卦媒体逊色。小小的一层帘子,实际上连烛光都藏不住,更不要说日记被偷看了。房间不可能有自己的,于是钟情于带锁的木柜,什么都锁进去,包括五毛钱的北京方便面。
假期在家里,实在不愿与父母同屋,哪怕已经另支了单人床板。跟妹妹动手打扫了好几天,收拾出原本的库房,从上面掀盖底下有抽屉的大红面柜是唯一搬不走的,横在粗糙的水泥墙边上,一个旧的铁杆脸盆架,一只木头面儿可以折叠的瘸腿凳子,一套学校淘汰下来的土黄色双人课桌凳,斑驳的表面上覆盖了一张塑料地膜,边缘处用窄窄的透明胶带细心裹进去。在那个连报纸隔档都没有的屋子里,经常有土坷垃从房梁上掉下来,不知是老鼠还是潮虫爬过,我相当满足地塞下了所有少女的心事。
后来工作了,离家不过十几分钟的步行路程,还是舍不得周末离开宿舍回去住,因为只有这时才是一个人。我在简陋的隔间里做鱼香茄子和豆腐给来补课的学生吃,为妹妹花掉刚拿到手的工资回来,一个人在午夜的月光下大声唱着歌去操场上厕所,全然不在乎同事们传遍了全校的宿舍闹鬼传说。
终于结婚了,还没有孩子,可是公公婆婆已经应邀驻扎进来,房间是有,却只是共有,毕竟结为夫妻,单住不便了。那套房子从租住到买下来,我们一直住的是跟厨房一窗之隔的小卧室,只有一张米黄色的帘子,呵,还是帘子。
搬家,两室一厅,改造了客厅做卧房,却也只摆了一张单人床,儿子房里倒是一架双层床,我霸占了上铺,安放偶尔无眠的深夜。辗转二十年腾挪转移,居然还是无法也再无独自一间房的可能,真是心有不甘呐。
去年冬天一个人在忙乱无比的时候飞去上海度周末,住在浦东郊外一个三层的小旅馆里,落霜的夜晚推开房门,湖蓝色的床铺和窗帘,黑白的猫咪墙贴,呼呼的暖风从空调吹下,桌上雅致的干花,瞬间我就满足了。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单独拥有一个房间,那种幸福,牢牢定格,终身难忘。
图片源自网络我从不愿意和先生孩子分开,这样的瞬间让我充满感激,对私自占有一个房间不再心存幻想,这一天,就够了却一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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