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不久的国庆节，我一天也没有轻松过。
2017年真是神奇的一年，至国庆节前。公司的亏损状况没有一天比一天好，而每次在可以翻身之际，遇到不实商人，打了一手烂牌子。
一整年没停下过，借着国庆休假的幌子，我妄想着逃避现实，回到了父母的家里。
还是逃不过手机一条条的短信。
家庭是唯一的避风港这句话我体会不到，曾经我闯社会的时候立志要给父母怎样的生活，蓝图和未来都是我画的。
他们总是浅浅地微笑道：“养好你自己我就安心啦。”
这下，连我自己也养不好了。
休假这几天弟弟妹妹也回来了，好久没这么齐人过，父母总是一边抱怨一边心疼我工作忙，还一边给弟弟妹妹立榜样：以后可要像姐姐那么有用啊。
我总是羞愧地点了点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
最后一天，要回到公司了，该回去看看怎么收拾烂摊子。
弟弟妹妹也相继回了读书的城市，父母也去拜访其他亲戚朋友，剩下空荡荡的家还有一个不知所措的年轻人，许久，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爸，能借我点钱吗”
20秒后。
一笔金额到账。
“窝擦。”
而父亲也没有回我短信，我发条语音过去：“你不问一下我是谁吗，不怕我是骗子啊”
“女啊，创业不容易啊，这几年没见你给过什么大钱回来就知道公司经营状况也是凑合，但是创业是需要时间的嘛，慢慢来。大不了失败了回家做生意。”
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是富裕也不是贫穷。
自高一以来就经历独立的我，8年后第一次问父亲拿钱。
那种感觉真的不一样，不是我有钱可以再熬一会公司了，也不是原来我可以这么顺利地问父亲拿钱。
而是，他终于不把你当小孩子拿点小钱买买玩具就可以哄你了，你该为自己做决定了。
爷爷前几天去世了。
这个结果，其实我们一家人已经等了很久。
一年前，爷爷身体有些不舒服，到医院确诊为癌症中期。
当时母亲呆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化验单，喃喃自语：“医生说你爷爷其他器官都很健康，怎么就得了这个病......”
我们问医生，要不要做化疗。
医生说做不做都是活那么久，还不如少点痛苦。
建议也只是建议，回家之后，我妈问我的意见。当时我清楚，他们已经不再把我当成是那个“大人的事小孩别管”的小孩了。
我说瞒着爷爷，我们尽孝就好。
之后我上了大学，很少回家。国庆的时候，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回来看看爷爷吧，有点事跟你商量。
我说好。
回到家，看到爷爷整个人瘦成皮包骨，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妥。
爸爸跟我说，家里的其他长辈意见不一，有的说土葬，有的说火葬，有的说请法师超度，有的说一切从简。
他不知道怎么办。
我说：“遵循爷爷意愿。”
他点了点头，像是得到答案的孩子。
成为一个男人的感觉，大概是当你的意见开始被重视的时候吧。
小时候家里家教严，不能随意和同学出去玩，零花钱花哪了也要报备。父母坚持认为手机影响学习，我高中了也不肯给我买。
偏偏那时候早恋，男友为了方便联系，把他的旧手机给了我。
我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热恋的激情压倒了父母的威严。我把手机小心翼翼地藏在书包的夹层，等夜深人静父母都睡下了，才敢偷偷拿出来和男友聊上那么几句。
我想那天我一定是太困了，一不小心睡了过去。爸爸起夜的时候看到了我窗户透出的亮光，于是打开了我房间的门。
我被抓包了。
他看着我，只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又关上了我的房门。倒是我被吓得不行，一个劲地给男友发信息商量对策。
我想我第二天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按照惯例，等妈妈知道后免不了一顿臭骂，说不定还会对我动手，然后连续一个星期的低气压。
偏偏风平浪静，直到晚饭后妈妈在厨房洗碗。
“手机谁的？”“同学的。”
“明天还给人家。”“好。”
他没有骂我，也没有告诉妈妈，这件事变成了我和我爸之间的秘密。
后来我问过他，按照他以前的方式，在发现手机的那一刻就直接没收了，为什么那次没有。
他说，如果直接把手机收了，那我那晚一定整晚都睡不好。
“你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但既然你选择那样做了，我希望你有你的道理，也希望你错了能自己改正。”
那年我高二，那次对话让我意识到他已经把我当“成年人”来看待，而不是从前那个不乖就骂的小屁孩。
今年回家的时候，有次跟我爸坐在客厅聊天，他突然递了一根烟给我。
我有些错愕，想起以前带着一身烟味回家时，凌晨一点还坐在客厅被爸妈义正言辞地臭骂了一顿的场景。
“拿吧，别装了。”似乎是看到了我的小心翼翼，我爸笑了一声，又补上一句，“平时少抽点。”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腰板，接过，点火，吐出一口烟。
与他的眼神平视时，我才发现，这一刻，我和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平等的了。
那晚聊了许多，只记得到最后，他叮嘱我的是，工作了别乱花钱，要记得存款。
“过几年还要成家的，爸爸也不一定能帮到你那么多了，得靠自己了。”
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做了20年的超级英雄，他也终于要退休了。
最后。
以前挂电话前，我爸总会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句话多了个前缀。
“爸爸已经老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突然觉得有点哽咽，那个曾经把我扛在他肩头的人，现在已经连背我都感到吃力了。
这个前缀的出现，同时也意味着，我也是时候该接过一些责任和重担了。
像他们曾经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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