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字》终于播完了,祁厅长自杀时那首《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让人唏嘘不已,曾经的缉毒英雄最终如孤鹰岭上被射杀的孤鹰,吞弹自尽。临死前,他的愤恨与不甘加一句“去你妈的老天爷!”宛如菜市口被砍头的钦犯,慷慨赴死(死就死嘛,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社会底层的身份,悲情的骄纵,赚得了不少人的眼泪。于是有人开始给祁同伟洗地,同情甚至认同祁同伟,说他不过是一个被命运愚弄的人,是整个社会阶层固化的牺牲品,甚至还有人写文章说是他的单纯害了他,因为只有他相信奋斗可以改变命运,而其他人都是生来就有“爹”。很好!人犯了错还有最后一招——怪上天!反正上天也不会说话,骂了也不还嘴!
现在我就一条条的写,为什么祁同伟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究竟错在哪里?
我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讲解放前一位校长问一个班的学生:“你为什么来学校读书?”有的人说为了升官发财,有的说为了光宗耀祖,只有一个同学站起来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所以那篇课文就叫《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这篇课文所说的就是同一个班的学生,做同样一件事,看似都相同,但每个人的出发点却完全不一样。用今天时髦的话就是【眼光】、【格局】不一样。剧中另一个苦孩子李达康,为什么为人处事比祁同伟高明许多,祁同伟还有几个队友帮衬,李达康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从里到外,没团体没圈子,就靠政绩自己干。
在有一集李达康和易学习、王大路一起吃饭,三个人喝了酒,还记得他们说了什么话吗?李达康和易学习酒后真言,他们将自己看作是创造中国改革历史的人,是要为后世子孙奋斗不止的人。他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乃是站在历史的高度去燃烧奉献。这就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高玉良曾经私下的评价易学习,说他不过是沙瑞金的“马前卒”。你看,易学习把自己的事业放在对历史负责的高度,心中有崇高的政治信仰。而他的行为在高玉良眼里不过是别人的政治炮灰。所以人啊~都是站在什么样的高度才会有什么样的价值观。从这点讲,高玉良人格高度远远赶不上易学习,他既没有历史高度,也没有政治信仰(信共产党也是一种信),他只有个人的权衡和私利,所以他和祁同伟绑在一起,一点都不冤,他们是物以内聚、人以群分。而易学习和李达康虽然工作上有所不和,但他们确实是同一类人。
回到祁同伟,祁同伟在他的人生中到底做了什么?我们不要看他的行为,而要看他的初心,也就是出发点是什么?
祁同伟人生的辉煌顶点就是在孤鹰岭当了回英雄,他身中三颗子弹,通过一首儿歌,找到了人民,挽救了自己,抓获了赌贩。精不精彩?精彩!值不值得佩服?当然值得!不然你去被打三枪试试?如果他就此当个表彰英雄,他的人生或许另有精彩和辉煌,但可惜他没有,他黑化了,因为他当这个英雄并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两个字——“私欲”!
祁同伟的刻苦与优秀说好听点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说直白点就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把不择手段向上爬称为“奋斗”的就是这类人。爱情对祁同伟而言是块遮羞布,他有爱情吗?也许他认为他有,多年来他依旧对陈海的姐姐念念不忘,但这种感情和周补园怀念鲁侍萍是一回事,人家周朴园比祁同伟还要痴情,连关窗这样的小习惯都保留着(这段不明白的读者自己补习曹禺先生的名著《雷雨》)。这不是爱情,这是在自卑虚伪之心下所遮盖的私欲,或者说是一出自导自演,自己悲悯自己的戏码。
在这段感情里,他只会觉得自己很可怜,中了三枪,也没有把喜欢的女人搞到手,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那句著名的“英雄是权利的工具”。你看,人只要出发点在自己身上,哪怕做出了再大的功劳,非但不会满足,反而会更加愤恨!因为他根本看不到除了自己利益之外的其他事物,或者说他不认为除了自己外,人生还有什么其他的价值的存在。
所以他要世界跪在他的脚下!
他看不到组织对他的表彰和荣誉,他也看不到有一个村的人从此脱离了毒枭的控制,开始平静的生活;还会有很多人从此改变命运,开始新生;有很多家庭会免于毒品的伤害,或许心中还有对他的默默感激。这一切他都看不到,他唯一看到的就是,我做出了牺牲,但我还是没有机会和初恋在一起,这不公平!这才是他最大的悲哀,也是他一切错误的源头。
一个人做事为了自己的私欲,对不对?在一定层度上,没有错!这样的人可以在各行各业里成为一个员工,顶多就是大家背后说他自私,并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但如果一个人担任了公职,拥有了权利,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除了自己的私欲,再无其他,那么这个人就必然会做出危害公众利益的事,甚至会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因为在这种人的观念里,只有“我”才是善,除我之外都是“恶”。所以他才会说:“没有人可以审判我!”言外之意,我才是受害者(自卑必然带来的自怜)。
祁同伟的亲戚犯轮奸罪,他丝毫不以为意,花20万摆平,说到底还是觉得只有自己的亲戚才是人,别人的命都不是命,有人认为这是他黑化之后才变坏的,是受了爱情的打击,权利的愚弄,值得同情(如果你是被轮奸的你同不同情?)。
然而权利真的愚弄他了吗?从剧情上看,好像是这样,他老婆梁大小姐用权利小小的任性了一把,把他分配到了乡下,让祁同伟认为自己从此人生无望。这梁小姐就是个猪队友,害人害己。祁同伟看到一个老学长在乡下荒废一生(是否荒废,乃是祁同伟自己的角度,说不定人家是另一个易学习)。在这问题上,我们要先分清楚,什么是想象?什么是事实?
高考失败,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认为自己从此人生无望,再也赶不上同班同学,这是想象!人生没有绝对的定数,所有的“绝对”几乎都是人的自我限制和想象。以祁同伟的能力,哪怕在乡下,相信也可以干出一番事业。之所以他认为此生无望,乃是这份事业与他想象的不同。他是想要的是成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样的人,他最不愿意当的就是老百姓。
一个人担任公职,野心和私欲达到这种地步,就如同《圣经》中对撒旦的描写那样:
14:13 你心里曾说:‘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 神众星以上;我要坐在聚会的山上,在北方的极处;
14:14 我要升到高云之上,我要与至上者同等。’
——以赛亚书 14:13-14
好的,问题来了,一定有人会反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是有野心的人,没有野心成就不了霸业!说这话的人一定不读历史,不过是看了几集电视剧想当然。
所有的历史人物,在当时那个时代里,他们都不是唯一的存在,也不是才干的唯一拥有者,像他们那样的人有千千万,每一个人都在历史的洪流之中。这其中谁能留名,谁能站在权力的制高点上,乃是命运的选择,天命的所向。
英雄、皇帝绝不是自己想当就能当的,也不是有拼劲、有能力就够了,乃是各种机缘的碰撞,环境时势的造就,冥冥之中的选择,众多因素加在一起才能有的成就,它绝不是靠自己的主观意识能够获得。每一个最终在历史上留名的人,都会明白对天命的敬畏。所以祁同伟想“胜天半子”乃是人心最大的狂妄!
带着这样的狂妄之心,即便没有梁璐坑他,即便他和侯亮平、陈海一样被分配到市里工作,他依旧不会满足于做一个小公务员。无论是乡下还是城市,无论他的官当多么大,都无法满足他的狂妄之心。哪怕人生如他所愿,真的娶了陈海的姐姐,就以陈岩石的家教作风,他们早晚也会分道扬镳,因为价值观不一致,到时候也会有个张璐、李璐让他下跪。说到底,真正能改变人生命运的不是哪个“别人”,而是自己,自己不改变,命运总是会回到它因该回到的地方。
祁同伟说自己没有“爹”,玩不起个性。这也是给自己的官场虚伪找借口。似乎他不去哭坟学做人就不行。
个性是什么?个性是玩出来的吗?个性是一个人的秉性,易学习就挺有个性,人家也没“爹”,还不是照样怼了田国富,为什么敢怼,因为心中坦荡无私,所以无畏。
同情祁同伟的人认为,他是权利打压的牺牲品,他的角色正说明了这个社会权利的世袭,因为除了他是农民出身,其他人个个都是连带关系,就连小皮球也是机关大院想进就进。
关于社会的现实和残酷,不是只有祁同伟一个人看清了,其他人也看的很清楚,非但看的清楚,而且看的比祁同伟更深,这当中谁不曾受过憋屈。
李达康,辛辛苦苦搞城市规划,赵立春一句话给免了职,贬到吕州收烂摊子,他找谁说理去?
陈岩石,辛苦了一辈子,该评的部级待遇没评上,赵立春一句道歉就完了(还不是当面),临到老儿子还成了植物人,他冤不冤?命苦不苦?
易学习,这是真正被权利打压的人(在这个人面前,祁同伟根本谈不上权利打压),哪里苦就派到哪里?专门给上一任领导收烂摊子,帮人顶雷半句感谢都没有,还没落到好。
陈海,为了工作,命都陪上了。祁同伟中三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陈海被撞成植物人是为了什么?仅仅就是为了工作,查不查贪官,多查一个少查一个与他何干?
这些人难道就不知道社会的黑暗?然道就不知道权利的暗箱操作?非但他们知道,而且身在其中比祁同伟体会更深?他们有大把的理由可以黑化、扭曲、胜天半子,但他们没有这样做,因为这几个人做事的出发点是将自己的人生价值放在了更高的位置上,所以他们能够客观的看待人生的得失,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失”,对他们来说就是“得”。这就是人生高度的不同。这里是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完人。
所以人做了坏事,黑化了,扭曲了,千万别拿社会说事。一个人如果非要在一个绝对公平公正的社会环境中才能保持住自己的底线和操守,那么这个人可以说根本就没底线、没操守。在人人都行正道的地方行正道并不能证明什么,相反只有烈火才能辨别何为真金,人间正道本就是沧桑,大浪淘沙,能留下来的才是天命所选的人。浪是不会停止的,这是浪的使命。
所以,社会的本来面目从来就不是光明,是人行在黑暗中成就了光明。如果没有成为光明,那自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怨不得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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