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风筝的人

早春时节，风儿把草带绿了。雨还没有来，所以，虫子和雀儿都没有来。寂寞的天空中，只一只风筝独舞。漫无目的，更挣不开束缚。池畔，摇曳着一位看风筝的少年。

“以前这里有许多风筝的。”他说，“它也是飞得最高的。”很怀念的样子，眸子的清澈映出了曾经的骄傲，随即又黯了下去。再望一眼那风筝，骨架被打上了“绷带”，并不很乖巧，和观它的那人，一同是摇曳着的。

少年始终是一个人，不过他好像刻意在身边的空地上留了一个位置，会有人来吗？

夜色汹涌而来，风筝看不见路了。少年走回去，行人的匆匆把风撵得紧了。少年舍不得，春天，又少了一点儿。

曾经，他是属于舞台的。那时候，他还会拨着吉他，幸福地唱《童年》。舞台上，他就是王，被许多人艳羡着、仇恨着。恨他的出色，羡他的风采。他离不开被光环簇拥着的世界。人人都说，这孩子就像只风筝，会飞得很远。

“可是，他们忘了告诉我，风筝也会有断线的一天。”他看着相框中的女人，“可你有拉着我的，怎么你却飞走了呢？”少年的心被春日的思绪撩得生疼。那个他喊过妈妈的人，现在躲在相框里了。他噙了噙泪，咬出一句:“妈妈，我的舞台丢了，你能帮我找回来吗？”少年想起妈妈生前的样子，想起几年前，妈妈也会在早春牵住那么一只风筝。对，那风筝飞得可高、可远了。那时的少年，才不会去傻傻地看风筝呢！他说:“被线牵着，多难受啊！”

和许多公众人物一样，活跃在舞台上的少年听到了许多细碎言语。的确，他的生命中缺了爸爸，可作为一颗耀眼的星子，这桩秘史却在同学口中变了味儿，于是，他成了名副其实的野孩子。他是王，怎么会是野孩子。少年习惯了被捧着，可一下子被人从舞台上拎下来扔在地上，这是他从来不曾体味过的疼。又是一次，耳边传来这变了味儿的甘甜:“看，他就是学校出了名的才子，文艺兼长啊！只可惜，他是个野孩子。”“切，什么才子，我看不过是草根一个，舞台都让他给糟践了。”少年从来骄傲，永远以最出色的姿态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他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是冲动，是气愤，还是狂怒？总之，他拎起了桌边立着的吉他，待他清醒过来，男孩早被送去了医院。

和男孩一起进去的，还有少年的妈妈。

少年哭着奔进了医院，然后流干眼泪逃了出来。那么病殃殃的一个女人，为他撑起了一片最广阔的天空。现在，她撑不住了，于是，那天就塌了。

这个春天来了，少年已在没有风筝的季节洗净了春天的颜色，换上了一身素服。在没有花，没有虫子和雀儿的春天里，他依然等着那个真正会放风筝的人。

风急了一点儿，许是天亮的缘故。少年出了门。依旧，那个风筝摇曳着，虽然破了、旧了，可还是想飞得再高点儿，再远点儿。少年说:“安静点儿吧！”

他是那个牵着线的人。

他是那个看风筝的人。

只是身边那个空位，年复一年地空着。他在早春的时节来到这里，年复一年地，那个看风筝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