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摊开纸,拿起笔的近半个钟里,我试图写下一些什么,可结果是,我或频繁的打开关闭手机里的各个应用软件,或就只是静静地,对着面前的白纸发呆。在过去的半年里,我习惯于在短短的半刻钟里完成一份公文、一篇通稿,习惯于沉浸在对自己熟稔拿捏各式官方语言的自得中,但从没有一次,我面对真实的内心世界,去叩问自身,去完成一次写作。以致于此时此刻,我对手中的笔,对这笔下的文字,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用文字记录下所思所想,算不得什么难事,可当我写下一大段话,却不知自己所言何物,究竟要表达什么的时候,或许,我需要面对这样一个事实——迷失。好多天里,我精神萎靡,一直重复着这样的生活:按时睡觉、起床,按时吃饭,没事了看看书,浏览一下手机,真无聊了,也不玩游戏,也不看网络小说,只是对着书桌前的墙壁,或是望向外面的世界,发呆,只是发呆。我似乎想了很多,思绪之繁乱,消耗了自身太多的能量,以致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又像陷入了无边的虚无,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令人窒息,几欲抓狂。直到现在,我逼迫自己去面对自己,却发现,余留下的是一大片的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才终于叹了口气:你啊,算是把自己丢了。
对“未来”的迷失。那么,是迷茫吗?不,不是的,我清晰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将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不被自身所厌弃的人,甚至于,鉴于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我早已为自己描绘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堪称再无可挑剔。但是,了解我的人知道,我追求极致,追求纯粹,一个掺入了杂质的理想,简直成了近些日子来的梦魇,夜夜折腾得我不得安眠。我是那么的清醒,那么的冷漠,总是以上帝视角,俯瞰那个痛苦挣扎的自己,不为所动;是那么的顽劣,拒绝一成不变,拒绝循规蹈矩,总是高喊“享受变数吧”;只不过偶有一阵寒流侵入心底,莫名的,叫人哀伤。
“交际”上的迷失。有那么一些时候,我真是渴望一个拥抱,渴望一句“你怎么了”,当我觉得自己快被孤独折磨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企图靠近周围的世界。你知道,我未必被这世界残忍相待,也曾得到不少善意的回应,可是,受伤的孤狼,其本质仍是嗜血的,当他靠近人类寻求温暖,因他终究成就不了温驯,结局往往是,两败俱伤。我于是给自己定下这么一个交际上的原则:当你企图通过与他人的交往谋求任何一项利益时,停止它吧,这样对彼此都好。于是,抛掉那毫无意义的自顾自怜,继续单身一人,前行着。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中是这么写的:“人以一个孤独的音符处于一部浩瀚的音乐中,难免恐惧......总之,他既听见了那音乐的呼唤,又看见了社会美德的阴沉脸色。这恐惧迫使他先把自己藏起来,藏到甚至连自己也看不到的地方去。但其实不可能,他既藏了就必然知道藏了什么和藏去了哪儿,只是佯作不知。”就这样,为了避免自己陷入渴求友情的急切中不可自拔,我似乎又做了一次切割,然后跳脱出来,冷眼望着那个可怜的“自己”。
于“自我相处”中迷失。其实上面所说的问题,归根到底,还得回到“自我相处”这个命题中来。歌德在《浮士德》中吟唱道:有两种精神居住在我的心胸/一个想同另一个分离/一个沉溺在迷离的爱欲之中/执拗地固执着这个尘世/另一个是猛烈地要离去这凡尘/向崇高的灵的境地飞驰。在很多玄幻小说、影视剧中,我们总会看到一个正义之士身上有另一个“心魔”外化而出,而且英雄最终总会消灭心魔。说实话,这样切合主流价值观的情境未必切合人性,至少,我不曾想过要与那堪称罪恶的心魔为敌。尼采《创造者之路》的这段话,有点长,但我仍想将其摘抄下来:“有那么一些情感,它们想要杀死孤独者;假使它们不成功,那么,它们自己就必须死去!可是你有能力做一个杀死吗?对有些人你不可伸出手,只可伸出爪子,而且我希望,你的爪子也有利钩。对于你自己,你将是异教徒、女巫、预言者、傻瓜、怀疑者、不圣洁者、恶棍。孤独者,你走着创造者之路:你要把你的七个魔鬼造就成一个上帝!”有这么一个现实是,孤独,总是与“自处”一同出现的,我们需要在孤独时学会自处,需要在自处中学会享受孤独。尼采所言,“我”的体内,还存在着其它七个魔鬼,当然,或许还有更多——对此倒也深有体会,每每神游的时候,跟他们目光相对,我往往存在一种无力感,所以,我尚且享受不了孤独,于是痛苦由此而生;但有时也产生一种不曾有过的快感,那是思想交汇、灵魂交融的愉悦,毕竟,又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呢。所以,慢慢来吧,总有那么一天,我将心中的魔鬼们塑造成上帝,在孤独中,自我成神。
高中时代,我便以《孤独自我,我自独孤》为题写过一篇文章,写得不好,因为那时的我是迷茫的、浑噩的;现在又写了这一篇,还是不好,因为如我所言,迷失自己了;以后恐怕还得写上一篇,好与不好,大抵也不重要了。
星移斗转,水流花谢,以这单薄的躯体存活于世,令我舒适的生活状态,大概是这样罢:雨后的傍晚,一处幽静园地,我躺在椅上,手捧一盏清茶,轻啜一口,望着落日余晖,望着自己,然后,相视一笑,如此,便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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