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岁的尾巴

作者: 慕尼黑的流浪者 | 来源:发表于2019-05-07 06:57 被阅读3次

    有些东西就像压箱底的那条绸裙。有一天你终于兴致勃勃地把它拿出来打算穿上的时候,发现衣服的正中已经被蛀虫蚀了个无法遮掩的大洞。

    有一天,我兴致勃勃地想和F分享お握り的做法的时候,猛的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おにぎり和わさび的说法。于是突然意识到,日本的生活转眼之间已经离我两年之久了,而我曾流利过的日语正在一点点离我而去。

    不知不觉的,我已经站在了23岁的尾巴上,我觉得自己就要老去了。人们都是这么无声无息地老去的吗?尽管我还如此年轻,可是我已经老去了。这是我从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易地触到地板开始。我已经无意去探索什么新的兴趣爱好,烟酒类的坏习惯对我再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原来那些习惯,无论好的坏的,过了一定年纪就不再轻易沾染上了。

    长久以来,我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即使有时真的兴致勃勃般与所有人喋喋不休,初衷可能不过是填补空白。很少有人会成为我的朋友,而我偏偏又有一种候鸟一般喜欢迁徙的恶习。我走以后,那些曾被我喋喋不休的人都被我忘了,仿佛从未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一般。

    只有迁徙这种毛病还标榜着我可能存在的年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那时我喜欢在街上打量那些外国游客的时候开始的吗?我一边打量着他们与自己不同的脸,别样的服装风格,一边想象着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去,有着怎样与我们不同的知识系统,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了我们这里,风尘仆仆。

    也许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吧,我开始了对异国的向往。我想我注定要背井离乡,用一遍遍的归来完成对自我的认可。于是终有一天,我完成了自己的告别,带着我的故事,风尘仆仆。

    可是在风尘仆仆了四个月之后。当一天傍晚,我再次从U-Bahn站里走出来看到一成不变卖dönner的小亭子,因开了几朵小花而显得略有不同的灌木丛,以及一成不变的高大的灰色建筑,突然觉得心生厌倦。

    我有时会参加当地人的聚会,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游客,不能领会他们的语言。可是我发现这样也不能欺骗自己,我仍要上路,到更遥远的远方,到一个我不是常驻旅客的地方去。

    我是一个矛盾的人,比如我不善言谈,却一意孤行地学习语言,比如我如此渴望自由,却又如此依赖程式化的习惯。每天根据电动牙刷所设定的时间一丝不苟地刷牙,在固定的咖啡厅点固定的蛋糕和茶,然后去固定的书店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书,以及用不同的语言重读那些固定的作品,以及几年以来未发生过大的改变的爱好。

    唯有爱好这一点是和欧洲生活相得益彰的。许多欧洲人会在自己年轻的时候就培养出自己会持续一生的爱好。尤其是意大利人,我曾经读过,会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直到三十多岁,从自己祖辈父辈继承对球队的喜好,然后和三五从小玩到大好友一起在自己出生的小镇上死去。尽管他们是骁勇善战,将马蹄踏遍大半个欧洲的罗马人的后代,尽管他们热爱假期,旅行以及不同的女人。

    我有时又会想也许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容下太多新鲜事物的,一如《海上钢琴师》里的1900,尽管他能在有限的琴键上演奏无限的乐章却没有办法走下船去。其实撇去喜欢流浪——此时也许只能称之为迁徙——的爱好以外,其实我同那些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人并没有任何不同。

    这爱好甚至让我时常无法心安理得,我甚至隐约感受到一些恐慌,流浪这件事终非常态,我怕当我流浪到足够远足够久的时候已经变得无家可归。

    直到我看到关于小托夫的访谈录,这是一个真正的自由工作者,“对于无业者来说,每天都是假期。我的日常就是看书写作,出门走一走,逛一逛,顺带买点菜,做饭。”我想我遇到了同道中人,一个比我做的更加彻底的流浪者。

    唯一离写作更近的方法就是活在写作中,犹如阿尔的梵高,80天画的75幅画,这要带着怎样一种热爱以及绝望。由绝望而生的希望是更加强大的。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写作是我发泄以及逃离现实的方式,电影、旅行、写作和阅读都是,可是只有写作能够让我更好地参与到幻觉中去。这是一个人的事,这是我的王国,无论有无读者,我都必须坚持写作,完成对自己的救赎。是的,救赎。

    “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

    站在23岁的尾巴上,我对自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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