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人世间》

看完小说《人世间》，我觉得应该写点什么才行。以前不是没有看过书，梁晓声老师的小说就看过好几部，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看过——不管章节长短，每天只看一章。

一共用了55天，我才把小说《人世间》看完，并且逐章给予摘录甚至是全录下来。115万字的小说，我摘录的应该有53万字，相当于小半部《人世间》，这也是我取标题“印象”的原因之一。现在回头看，虽然我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写自己的文章，但觉得挺值得的，其意义在于这个坚持的过程，也在于近乎零距离地体会人间疾苦而更爱生活。

我并不急于去了解小说情节的发展和变化，因为这一次除了在享受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我还想感受小说的写作特点。当然，难免会猜测一下故事的发展，但经常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从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背景介绍到2016年收官，《人世间》这部小说的时间跨度接近一百年。以东北某省的省会城市A城共乐区光字片为主点，以同样是流民落户于此的周家三代人为主线来见证中国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史。

这是近现代社会纪实小说——很难写！

为什么说近现代社会纪实题材小说难写？即便是虚构的小说，里面的人物角色都是虚构的，但由于有时代社会背景的存在，就必定不能天马行空，反而要更加严肃些。纪实小说，可以根据人物和情节需要稍为美丑化、强弱化，但绝不能脱离现实，因为这些事情有可能是部分读者曾经经历过的。

就如在“尾声”中周蓉所说的，在娱乐至死的年代，一部严肃的小说成为畅销书。梁老师是如何做到的？

第一章都是时代、地点的背景介绍，除了有几句幽默风趣的话，没有其他精彩情节可言。但这部分内容你看下去之后就会明白，真的不能省。国外的人有相当长的时间逃亡到这里，来的都不算是穷人，能把房子建得很不错；国内多地大批流民汇集到这里，也许没有打算长住下去，加上来到这里已经身无分文，对于住的条件就没有多少底气提高要求，所以，普普通通的土坯房已经很不错了，还不能建得多和大，冬天取暖可费钱了。但是，当时哪里又有他们的理想去处？不管愿意不愿意，人们也都住下来了，新的行政管理区由于各方来人而形成，所以，这里的人有一定的普遍性，用他们来代表当时的国人能够有足够的说服力。而随着时间推移，人们似乎难以看到摆脱困境的希望，下乡和下岗又让城里的人增加了很多生活压力，矛盾就不断加剧。

小说《人世间》的故事就是围绕这些问题来展开的。

《人世间》的故事是从一九七二年冬季开始的。这个时间的选择既可能是现实又可能是有意的，当时正处于特殊时期，有人兴奋过度有人木讷过头，都找不到北。而冬季，特别是北方的冬季，除了寒冷，更有凄凉，人们常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而事实上这个“冬季”不仅冷还很长。

梁晓声老师说他喜欢他笔下的每一个人，他赋予了他们姓名、性格和故事。那么，我们就来看看有哪些人物？起什么作用或代表了什么思想？

涂志强，第一个出现的人物角色，以一种可悲的方式出现，典型“活不过一集”的人。他虽然一出场就结束，但我觉得他起比较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这个人和事，就没有周秉昆和郑娟之间感人肺腑的故事。

与涂志强有关的还有瘸子（水自流）和“棉猴”（骆士宾），他们算是所谓的“坏人”，当然，人都是会变的，或者并没有谁愿意一直当坏人。所以，水自流后来开了一个“崇文书店”，临死都希望你这个书店能有人帮忙继续开下去，他觉得开书店是没有异议的好事。水自流这个人，虽然曾经是危害社会团伙的头头，但他从没有迷失自我，能够明辨是非。最后，他对“崇文书店”的经营理念和执着体现了梁晓声老师对国人多读书的厚望。

骆士宾是奸诈、自大的代表人物，虽然成立了路路通公司，但下场并不好，连同他的老婆曾珊也自取灭亡了。他们的事都没有直叙，而是通过旁叙来进行体现，这是很巧妙的写作手法。最可惜的是“六小君子”之一的唐向阳也因为沾上曾珊而自甘堕落。不要说什么生活所迫和身不由己，要怪就怪自己没能坚持原则。

肖国庆和孙赶超是周秉昆在木材厂的工友，原来以为周秉昆通过关系离开木材厂到福利好一点的酱油厂有点嫉妒的，后来知道周秉昆在酱油厂最辛苦的出渣间，干的是最辛苦的体力活，关系一下子就好多了，并成为了哥们。从这点看，他们的心胸是狭窄，这也是当时人们的普遍心理，阶级区别根深蒂固。他们分别与吴倩和于虹结婚，都是很普通的低层家庭，工作和居住这两个生活主旋律都转得不是很开，周秉昆多次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地给予他们帮忙，当然，他们是懂感恩的人，与周秉昆往来最频繁。

酱油厂“六小君子”是周秉昆、曹德宝、吕川、唐向阳、龚宾、常进步。酱油厂出渣间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但他们能在恶劣的工作环境下获得这样的美称，是因为在工作上有人敢于承担责任，有担当，也因为他们之间能够团结友爱。其实，刚开始时，曹德宝和吕川对周秉昆并不友好，有意孤立他，就因为他是靠走后门调来的，很快就有可能到其他更好的工作岗位上去。在春节前一次合买猪肉时，得知情况的肖国庆和孙赶超为他们调和了关系，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才铁了起来。

人与人之间的好关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建立起来的，这必须有人付出，性格温和，有担当的周秉昆就是这个付出的人。加上后来加入的三个人也在他的影响下，六个人的关系更加亲近，都成为了哥们儿，而周秉昆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核心人物。在后面日复一日的工作生活上，他们之间那些普通平淡的关心，就是好哥们之间发自内心的互相关照。

“正直、善良、团结”的酱油厂“六小君子”，在各自的努力下，似乎能够看到美好的未来，然而，命运跟他们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不，这不是玩笑，而是各有各的路可走。年轻时的他们很讲义气，可多年以后，还能聚在一起的只有周秉昆、孙赶超和常进步三个人。

“六小君子”的聚散离合，说明仅靠互相关照成不了真正的朋友，还要同频共振。他们曾经是肝胆相照的哥们，同时他们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和不同的命运，这也说明家庭教育和个体性格很重要。

冯化成，就是一个边缘人物，由于周蓉的关系，值得说几句。一个诗人，年轻的周蓉崇拜得不顾父母兄弟和世俗的眼光，万里迢迢为所谓的爱追随而去。艰苦时期的冯化成还算是可以，但生活好了，他就变了。用周蓉的话来说，他是“旧病复发”，其实他是作和贱。

蔡晓光，官二代，几乎没有官家子女的坏毛病，虽曾经是受害者之一，但他却把自己真正活成一束光。自始至终，对周蓉、对周家几十年如一日地关照，却毫无怨言。他有志气和能力选择自己的人生，能很好实现自己从事文艺工作的理想，不会一条筋与某些现象对抗到底。周蓉与冯化成玩完后，他能宽容接受她，周蓉为女儿到国外十几年，他身处温柔乡，虽有取之不尽的机会，但他坚持原则，心中永远有一个最重要的位置为周蓉留着。作为一个男人，他近乎完美的，他在小说里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梁老师的很多思想都是通过他的言行来表达的。

郑娟妈、曲太太和金太太，三个人代表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层面。我把她们三个放在一起说不知道会不会有异议。郑娟妈，贫苦的社会底层人物，周秉昆第一次送钱到郑娟家，郑娟不接受，而郑娟妈追着出来向周秉昆跪下，求他把钱给她的这一幕应该最震撼人心的。她这样做会不会丢了尊严失了人格？当她看到瘸子和“棉猴”被抓，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也就没有了，这难不难理解？当时的家庭情况，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最后蔡晓光给她“终身佛级别”的评价。曲太太对周秉昆他们的影响是深远的，她也是有原则的人，但也给几个年轻人很多的帮助，最后走时有点冷清，这很符合现实。金太太和曲太太都是老前辈，受过不少苦和委屈。金太太代表她这个阶层的特殊性，有超高的谈话艺术，不与亲家见面就是因为怕女婿的亲人们不断有事情麻烦到她。她以为如果都是官家，相互利用就非常正常，这也是现实写照。临终前金太太为周秉昆求情，要求为他减刑是为了说明她也是有人情味的。其实她知道以后也不会有人来麻烦到她了。

周楠，这应该在众多人物中最让人嘘唏不已的。他来得忽然去也忽然，他从小没过一天好日子，不是家人不爱他，而是实在没办法让他过上好日子，然而，他是非常优秀的。当我看到他的结局，也一度意难平，后来，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因为，他如果回来了，周秉昆和郑娟不可能还处于底层社会，玥玥的人生轨迹也会不一样。所以，以见义勇为的方式结束他有可能无限辉煌的人生，他是有尊严的。

小说里还有很多人物角色，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物特点，让人看了跃然纸上，看过之后都印象深刻，这就是每个人物都有灵魂。

《人世间》这部小说，如果仅靠这些有灵魂的人物，不一定能够这么成功，小说肯定有思想传递出来，并且被广泛认可。

知识改变命运！尽管读书无用论一度盛行，尽管现在大量大学生对未来很迷茫，但是，知识改变命运是任何时候都不容置疑的。

周志刚在光字片举债建了里外两间土坯房的重要性远不如他把两儿一女都送到学校读书。周志刚长远的眼光和尊师重教的家风在当时光字片别人家正是缺乏的。周秉义、周蓉学业上的优秀引来郝冬梅和蔡晓光在家里读名著和讨论读书心得，也影响到头脑并不灵光的周秉昆，结果都有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吕川和唐向阳在酱油厂也没有放弃学习。恢复高考后，周秉义和周蓉能考进北大，吕川和唐向阳也考上了大学，这样，他们为自己的人生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周志刚突然晕倒被送医院，醒来后回家的路上，嘱咐周秉昆以后周家的后代都要读大家。这是新中国第一代建筑工人的遗言。郑娟因为周楠的事情精神有点不正常，光明和另一个和尚带她到寺里住几天，光字片的孩子们在围看，周秉昆看着孩子们告诉他们一定要好好上学。周秉昆看似不着边际的话正是他的真心话。

对于底层老百姓，所有的基础、条件都是比较差的，而读书在同一层面上是相对公平的，甚至可以超过上一个层面，所以，读书才是唯一出路在很大范围内和程度上是值得我们去客观对待的。

善良是最好的风水！周志刚识字不多，他老伴不识字，但他们对儿女教育得好，就是要做一个好人。

当时，光字片物资紧缺，鸡蛋就是珍贵的营养品，但周母对需要的邻居都不吝啬，小说里把周家养的两只鸡写成是当时光字片的“功臣”。这是周母原始的善良。

周秉义在建设兵团解救陶平和改造光字片等危房区，这虽然是他的工作，能让他实现自己的抱负，这更体现他善良的品质。

光明到北陀寺出家，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为人按摩疗病，最后用祝福语传递出渡己渡人的善行，这也是一种善良。

不管哪位朋友有什么困难，周秉昆都会竭尽全力去帮忙，甚至会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而愧疚。在郑娟家断了经济来源的困境下，周秉昆当了祖传玉镯，就是为帮郑娟解决后顾之忧。这些都体现了周秉昆高尚善良的品质。

善良是一个人成长最为关键的条件，弘扬善良之风对构建和谐社会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小说里有一段话，很能说明问题：如果说人类只不过是地球上的一类物种，那么这一物种的进化方向只有一个，便是向善。善即是美，善即是优。人与人的竞争，所竞善也。优胜劣汰，也必是善者优胜。能给予下一代高颜值固然可喜可贺，但不能给予下一代善的基因，也肯定是一切后天教育功亏一篑的事。

在看小说的过程中，我经常有感慨，梁晓声老师是在布一盘大棋。如果小说里有比较多不合理的地方，我肯定会看得很快或者没兴趣看完。每次有“为什么会这样”的疑惑时，都能在后面找到合理的解释。在大思路方面，是非常清晰的，点线面在错综复杂的故事发展变化下保持着非常好的搭配和融合。

另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就是细节描写，平平淡淡的人物和故事，能够吸引读者的眼球，细节描写起了很关键的作用。大量符合时代要求和人物特点的细节描写，让我们仿佛不是在看书，而是身临其境亲睹他们的日常生活。

小说《人世间》能够如此震撼人心，肯定少不了对人生和时政的思辨。对于这些，小说中并没有多少直述，而是在情节发展中通过人物讲述和议论的方式进行体现。不同人物的经历和各具人物特点的讨论所体现出来的思想，让我们没有丝毫看大道理的乏味和任何说教的味道，这样的方式让我们回味无穷。很多不同的观点与看法就是这样通过不同的人物认知加以呈现，从而实现了对现实的批判与反思。

小说《人世间》的结尾是已经步入晚年的周秉昆在读姐姐周蓉所写的自叙传反思小说，他回首自己一家人的过往，不禁感慨万千。而我们在看完小说后，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人世间的好事有很多，但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可能遍享，所以，即便是只有微小的幸福也应该谢天谢地。

是的，人世间本来就有很多艰辛与磨难，没有真正的一帆风顺，对于来之不易的幸福，我们应该用善良、感恩、宽容和坚忍去守护。困难、挫折，甚至是打击，随时都有可能到来，这时，怨天尤人不起任何作用，我们不如仰望星空，脚踏实地，积极坦然去面对。

人世间虽然遍布苦难和悲惨，充满无助和无奈，但终究有值得我们去感恩和眷恋的地方。我们也许一辈子都是平凡的，但只要我们做到不卑不亢，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行走在人世之间。

从“人间悲苦”到“人间值得”，只因？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