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自深山里出来已经是第八个寒暑了。
第一个年头,他遇到了一个小乞丐,正值寒冬凌冽,那小家伙也不知是哪里捡来的破麻木裹着,囚缩在一堆稻草垛里,身上已是多处冻伤,正自瑟瑟抖动着。老和尚心疼,将自己洗的发白的百纳衣给他披上,那小家伙木讷的看向他,呆滞的没有一丝感情。老和尚心颤了,连声都阿弥陀佛。想着:该给他找个归宿,再不济也要化来几顿饱饭吧,也是一番功德。
于是,老和尚牵着小家伙冰凉的手,敲响了第一家恩客的门。谁知,那家汉子竟冷着脸将他二人往外处捻,家里的夫人还说着晦气的话。老和尚何曾想到过这些,以前便是不允,但这身后可是跟着一待死的小娃娃啊,他们怎么忍心。
无奈,老和尚只得带着小家伙敲响了第二家,得到的几乎是相同的对待,第三家……直到有将近百家,终于是有个汉子叹息一声,将二人放进了屋里,老和尚走进来,见这如被土匪洗过的室内,两双小二围着个夫人,盯着那夫人手里捧着的野菜稀米汤流口水,心中咒怨百家的残忍也就瞬间凉尽了。
老和尚颤抖的接过那汉子递来的汤水,却怎么也无法咽下。
事后,那汉子向他说了这小乞丐的情况。原来是近些年景不顺,田地里少有收获,一些活不下去的人家偷扔的,像这样的例子很多,几乎每隔个几天,都能在草垛子里翻出来一两具冰凉的躯体。最初还吓坏了一个前去拾捣材草的老夫人,周边宽裕点的,也能帮衬着点,但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大家习以为常后也只能是听之任之了。到如今积蓄下来,不远处的矮林子里都要成乱葬岗了。
事后,老和尚不死心的又来回折腾了数日,走遍方圆村落无果,只得留下百纳衣和为数不多的干粮予那孩子,自己瑟缩着身子远去那未知的迷途了。
第二年的秋天,老和尚来到了一个如世外桃源的山谷里,那里山清水秀瓜田鱼肥,也住了户人家,是一对年龄差颇大的夫妻,丈夫是一个结实的中年汉子,常年的隐居看着还有几分木讷,这一谈才知是个博学的智者。
那家女主人也很有气质,少说话,但举止间不难看出是哪家高门出来的小姐。谈笑间,汉子轻轻的捻起一朵鲜艳火红的花儿,是那开遍的满山红中最姣丽的一朵,他每天都会细密的寻找,在其中挑选最健康最娇艳的一朵,温柔的将其捧起,痴痴的盯着那夫人,轻轻的神圣的将其给妻子戴上。花娇人却难媚了,微风拂过那妖艳的朵儿,也抚动了那三千白发,朝华夕逝,本该是娇艳美丽的容颜也已然衰老了,一道道皱纹镌刻在眉间,是那样的醒目。
妇人从来不会拒绝汉子的爱意,每当那鲜艳的红朵儿戴在她头上的那一刻,便是她最幸福的时候。清风拂过朵儿,扶过她的青丝,她回已少年最娇媚的笑颜,天真烂漫,那是最美好的时光。如今,一如当年的场景,清风拂过那朵儿,再抚过她的柔发,好似这时光就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青丝变成了白发,秀颜转眼成沧桑。她依旧会笑,只是那律拔不去的苦涩…又该怎样去诉说。
老和尚离开了,没有多作询问,没有过多打扰,带着满腹的心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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