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到,似乎每一场冷风凛冽中,必然会有一个归途中人空对空的故事。
迎面走来的是10摄氏度以下的风,不由分说投入他怀抱中,他也不介意,毕竟,这是他此时仅有的乐趣。
公交还没来,呼出的热气不解闷,心中郁结被吹得稍显凌乱,只好抬头,假装和广州10点的月亮不期而遇。是要感慨一声还是笑对美景,他还没想好,只是不经意间,某个念头渐起,还没涌上心头就被冷风任性压下。
是冷风的错吗?是吧。应该是的。
不容多想,手机便响了,是来自微信的问候。
“下班了没?”
“呼,终于下班了。”像是要把心中郁结和盘托出一般,长吁一口气,宛若生命也就这么长了。
“赶紧去吃饭吧。”
“在等公交呢。”
之后,有的没的聊一通,故意不去看,又难免不去看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微信信息。他也知道,自然是没有的,和很自然地会想起某个人一样自然。
公交还是没来,等待的某个人的信息也没来。百无聊赖地摊开手中那本《后现代理论》,时机不合,与福柯见不到几面便闭合了,心也是摊开又闭合了的。
公交车一辆接一辆地在眼前停下又开走,终究没等上属于自己要搭的那辆。人呢?眼前哪来的人,成空的世界里连自己都没有,又怎么装得下其他人呢?至于装下了的是什么,他想说,又不能说,似乎也不知道说给谁。
又是那轮月色,即使不抬头啊也是看得见的,即使闭眼也是看得见的。这难得的恩赐,勾起他无限叙说的念想。可是,对着空气说吧,太轻,太薄,太浅;对着另一个自己说吧,情绪化的话是对自己的伤害,理智的话是对由远及近的感情的伤害。
人啊,一旦确定了某个念头,说辞不过借口。是的,他只想和她说而已,深深的,娓娓道来的,像是一种自我分析的纲要,把所有的真实、美、荒谬、纯粹一并叙说,可情绪可理智,可浅薄可晦涩,这都不重要,毕竟只要是和她说,什么都不重要。
思绪断断续续,寒风叠加式地盖在他身上,可他所想的是,怀抱想念的心思总是暖的,和今夜月色这般。
“今夜月色很好。”终究还是没等到她的信息,于是便要发送另一则信息,当做新的等待的开始。
一开始以为,想说的很多,比如说第一次加班的感受,比如说等公交的情绪,又比如说那月色美与纯的极致形容。只是没想到,最后一切也不过一句话,把一切说尽,说空。但说了,心便重新填满了。
公交车到底来还是不来了呢,反正他还在等待。
反正他还在等待,索性以音乐取代聊以卒岁的念想继续等待。
一首Humbert Humbert的歌在风中弥漫开来,来来往往的车辆逐渐淡出这个连自己都容不下的小世界,被空气污浊了的野花悄然盛放,寒风中摇摆,弧度是一弯浅笑。
歌曲下的一则评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在说,有一次夏目漱石问他的学生如何翻译“I love you”,学生翻译成“我爱你”。夏目漱石说:“怎么可能讲这样的话?‘今夜月色很好’就足够了。”
他没说什么,看着他发出去的那句“今夜月色很好”的信息,什么都没说。
公交车还是没来,信息还是没来,他所等待着的都还没来。
可是,反正他还在等待。反正,今夜月色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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