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思维跳脱是常有的事。看到书里的，想到书外的。也是对看书的一种认知。老先生读着斯本德的《一首诗的形成》也是。但是他的跳脱可就艺术性了，生动地飞了。
从他的字的解散，回头，对于自己陈义的抚摸，水到渠成的快感，从他的稍稍平缓的呼吸之中，我知道前头是一个停顿，他已经看到这一段的最后一句像看到一棵大树，他准备到树下休息，我就不等他按住话头，飞到另一片天地中去了。少陪了，去计划怎么继往开来吧，我知道你已经成竹在胸，很有把握，我要一个人玩一会儿去。我来不及听他吩咐些甚么；已经为故地的气息所陶融。
这还不止呢。这一飞，飞出了个蝴蝶，荡出了个花海，撞见了个成熟的春天!
蝴蝶，蝴蝶在同蒿花田上飞，同蒿花灿烂的金色。同蒿花的金色，风吹同蒿花。风搂抱花，温柔的摸着花，狂泼的穿透到花里面，脸贴着它的脸，在花的发里埋它的头，沉醉的阖起它的太不疲倦的眼睛。同蒿花，烁动，旺炽，丰满，恣酣，殢軃。狂欢的潮水！——密密层层，那么一大片的花，绸浓的泡沫，豪侈的肉感的海。同蒿花的香味极其猛壮，又夹着药气，是迫人的。我们深深的饮喝那种气味，吞吐含漱，如鱼在水。而同蒿花上是千千万万的白蝴蝶，到处都是蝴蝶，缤纷错乱，东南西北，上上下下，满头满脸。——置身于同蒿花蝴蝶之间，为金黄，香气，粉翅所淹没，“蜜钱”我们的年龄去！成熟的春天多么的迷人。
我以为，这篇最动人就是这两段了。把这跳动的思维写得活泼极了，甚至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了。后面两段回忆和解释儿时男孩子的冲动行为，与这飞扬的思路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不过也是很好的，把那时候男孩子的心和思，点在了眉间。
就是我们那些女同学，那些小姐们，她们的身体、姿态、脚步、笑声给我们一种奇异的刺激，刺激我们作许多没有理由的事情。这么多的花蝴蝶，蓝天、白云、太阳、风、又挑拨我们。
可不是么，男生做什么并不须她们任何一个在旁边看见或知道。真是可爱啊。
这篇十分而灵动，是生活情趣的艺术化，一点点的，都是画，你看着，又有声。我突然想，要是写个崴了脚之类的事，汪老先生怕不是也能活泼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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