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 病

“咔…吐…”，一口黄黄的浓痰划过一道弧线，冲出窗口，重重地压落在我花园里的一株兰花叶子上，慢慢的沿着叶边，摊落在黑黑的土壤上，不时地冒出一点气泡……。阿倩把一手纸巾往鼻嘴上擦了擦，然后丢在地面上。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心想，这次糟糕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那盆花第二天就感冒了，根部开始发黑。我悄悄地走进房里，取了阿倩的治感冒的半颗消炎药给花吃，然后浇上一点点水，过两天，兰花竟然好了。其实，我一点都看不起阿倩，她是半个农村人，却活出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的样式，东西乱掉乱放，不爱穿鞋，整天光着脚，爱食，动作粗鲁，你看她，刚擦完嘴，不洗手，竖着双脚在凳上就继续破香骨。

就在兰花得医治的那天，我突发奇想，也往花里啐了一口痰。我特别爱花，所以我在房边的那块地上圈了起来，建成一个私人小花园，里面的花花草草都是我的挚爱。就在这时候，这兰花对我发难，说你平时这么爱护我，为什么往我这里又来一口？我说我是想看一下我有病没病，没病你依然健康成长，有病我再给半颗药就得了，还可能长得比前更漂亮。花儿无言以对。后来证实我的想法是对的，花根不单没有发黑，还多长出一朵花出来，这说明我健康得很。

这一怪异的经历，让我想入非非：花草竟然能为人相病，不如我在花园门开个点，办个门诊，看谁需要就往我的花草里啐一口，有病的收八块，没病的收五块，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带人到我花园里赏花，有事没事叫人顺便啐一口，收点小费帮补一下生计，自此之后，“啐一口”成了看病的代名词。有人说我收费贵了点，开始讨价还价，应该有病没病一律五块，我说这不行，没病当然无所谓，果真你有病了，我还要买药给花吃，而且我的爱花还有生命危险，要到县城重新购置呢。本村人开始瞧不起我，谁都说我市侩，但我不介意，有钱就行了，管他呢！

有一天下午，我坐在花园边听歌喝茶，远远地看三伯匆匆忙忙地经地往培仔家走，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有点不舒服，想开几味中药，我说看你走路如些灵活，会有病吗？你不信，花五块钱往花里啐一口试试看，包你老人家身体健康。三伯为人正直，掏出钱就往我的那盆小美人里来了一口，就往家里走了，明天过来看花，花还是这么健康，我说三伯，这下你信我了吧，他笑了笑，没有作声。后来这事培仔知道了，就怪起我来。培仔是我的小舅子，平时养鸡养鸭，有空帮人把脉看病，收点诊金，然后再到我大舅那里拿中药，这一下子，我得罪了他兄弟俩，说我抢了他的生意，一个没诊金，一个没有中药费，我说你媳妇小倩差点把我的花弄死了，我还没有跟你算帐。

我现在都人到中年了，也经历了一些事，发现世上有一些事情是上天时不时会给你开个玩笑，让你丰富一下阅历。就在冬至那一天，三哥二话不说，就来到我的花园里，说想啐一口，我说你自己选一盘吧，他废话没说，直接挑了我最名贵的珍珠花就狠狠的啐了一下，然后，把已卷成一团的五块钱给我，转身就走了。我在他后面大声说了一句：“明天记得来看花”。我把那钱看也不看就放进口袋，继续看书喝茶。结果真的出事了，第二天，我头重脚轻，感觉极不舒服，我摇摇欲坠地走到花园里，心说，我昨天明明往花里啐了一口，你看，花现在还么亮丽。这时珍珠花就说起话来，说我身上有一股重重的气味，我说我嗅不到，花说就在你口袋里，我伸手把袋里的那钱拿出来，打开了昨天三哥给的五元，里面竟然包着一口浓痰，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恶心，当时差点把我吐死了……就这一回，我把三哥列为黑名单，也因这事，我想起了村里福哥开的农家乐，自从有过一次食物中毒，他老人家就再不收现钱了，收钱统统微信支付宝支付。我想，不如我也……

第二天一大早，我上了县城来我村的公交车，这车一个月只来几次，逢3、5、7号来村，我一上车，就把那张五元钱直接交给司机，说不用找钱了，司机说平时几毛钱你都要我找，现在明明多出一块五。我说不用了，就当我请你喝顺德二曲吧，司机笑了笑，直接放在裤袋里，没有放在投币机箱里。司机说，大哥，你又去县城买花啦？这个月被啐死了几盆？我说我的花好着呢，他说那你今天出城干吗啦？出快活快活吗？我说你小心开车，我是去电脑店里打收钱码呢。司机大声笑着说：“看来大哥都与事俱进了”。

我暗暗地笑而不语，继续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