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生,秋草黄,变迁的是岁月更迭、四季轮回;不变的是自然复始、山峦叠嶂。在这片古老的高原上,荒漠、戈壁、沙丘、草场,一切成长的痕迹都被刻成了年轮,静默而苍凉。
辽阔的天地间,生命是一串陌生的脚印,从生走到死,渐行渐远;曾经的永恒,瞬间崩塌飘散,随风抖落,再现时已然满目疮痍。
活在孤独里的守望
草原的深处有一个古老的部落,以游牧为生,每当草黄沙白的时候举族迁徙,逐水草肥美之地而居。然而有一座蒙古包却是特别的存在,它更像是苏勒德一般忠诚地伫立在那里,从未离开。
这里住着一位年迈的额么格,脸上布满了生活曾留给她的印痕昭显着无尽的辛酸和苦楚,眼睛里总是空洞无神的冰冷。据年纪大一些的族人说额么格有一个做了官的儿子住在城里,而她拒绝“享受”那个用钢筋混泥土铸造的“笼子”,宁可独自栖身于草原。
蒙古包门前长着一棵不知渊源的老槐树,大半儿的枝条早已干枯,在岁月长河的负荷下任意垂落,似乎随时都会折了腰。时间踩着老槐树的叶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忽然有一天,蹿出来一个稚嫩的嗷嗷待哺的啼哭声,自此打破了给这片空间的静谧,掀起了香甜软糯的生机。
日子在老槐树的主干上由“万国旗”变成了“小儿国”,欢呼着,飞奔着,跳跃着;娃儿的哭声、咿呀学语声,老人的笑声、软语呢喃声,混合在空气里流动着人间最平凡而美妙的旋律。
娃儿无拘无束的自由疯长,黑亮的眼睛中尽是淘气与灵动;额么格的身板日益硬朗,原本干瘦的脸颊居然泛出了红润的光泽。一老一少相携而行,经常去那太阳升起的地方采摘萨日朗,小的管老的叫“额么格额吉”;老的管小的叫“默儿其其格”。
默儿是个不安份的捣蛋鬼,稍微长大一点就成了族里的“儿可汗”,骑马撵兔套狼、摔跤射箭牧羊,样样都是好手,只是经常会搞得部落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多数情境下淳朴善良的族人选择一笑了之,偶有闹凶了的时候也不过呵斥几声、做做样子就算了事。不过遇到那些顽劣的毛恼骇欺负她不是个“带把儿”的时候,势必会急了眼,非得和人家斗个两败俱伤方才罢休。有时委屈的厉害,也会对着额么格扯着嗓子嚎哭:“我不是胡亨,我是胡,为什么我没有厉害的阿布……”
七年后的某一天,有人带走了默儿,如同她来时的一样突然,听说是去了额么格所说的那个钢筋混泥土铸造的“笼子”里,蒙古包骤然回归了孤寂。那个春天,老槐树没有再长出新叶子,额么格病倒了,直挺挺地躺在炕头,动辄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说话。偶尔挣扎着爬到老槐树下,呆呆地盯着远方,凌乱的头发在瑟瑟的风鸣中哆嗦,深陷下去的眼眶里已干涸无泪,干涩的嘴唇上裂开一道道血印,发出无声的呼唤。
等待,漫长的等待!有时额么格会突然站起来,张开双臂向前扑去,嘴里发出阵阵恐怖的笑声;等待,思念的等待!有时额么格会唱着默儿喜欢的那些童谣,一唱就是一整天,直至再也发不出声来;等待,悲伤的等待!有时额么格会叫别人采摘来大捧的萨日朗,堆满自己的身上,脸上露出着了魔似的笑容。
即使如此,这样的“有时”也终于耐不住等待的煎熬。那个盛夏,惊雷掠过草原的夜里,老槐树被拦腰截断,压倒在蒙古包上,扯掉了大半儿的毡帷,一并露出了里面的炕头和躺在炕头的额么格,都走了……
繁星满天的光年,躺在柔柔的草地上,微风徐徐,草香幽幽,虫鸣啾啾,羊儿的打喷嚏声,牛儿的喃喃咀嚼声……仰望深邃的苍穹皓月当空,眨巴着星星点点的眼睛,偶有虚幻的身形影影绰绰,那是我的额么格额吉,我的阿巴嘎,我的巴特尔,我那些在圣山的亲人和爱人。
寄予希翼里的守望
明天同学聚会,一段被封存了十几年的记忆慢慢浮现,基本上可以用“坐立不安”来描述自己的现状。
从小在牧区长大的我,七岁时才被接回城里读书。在“希望小学”的六年里,是老师的“心尖肉”,学习名列前茅;是同学的好伙伴,喜欢“除暴安良”。直到读初中的时候,阿布“鬼使神差”的将我送到了一所贵族学校,从此开始了本人求学道路上的第一次“匍匐前进”。
班主任老师找阿布帮忙办事,不曾想在阿布的脑子里写着一个抽象派的“正”字,居然拒绝了!于是,这个自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用她所能想到的一切恶毒方式来羞辱我,成功的让我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鬼。
彼时同学们非富即贵、光鲜亮丽,他们教会了我人类划分的等级层次,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我就是在最底层。原本就酷似男孩子大大咧咧的性格,加上额么格额吉对“朴实无华”的现身教育,相比那些浑身名牌,整日就像小公主、小王子的群体,可想而知我的存在是多么的让他们感到丢脸,又会遭到怎样的排斥!
我以为只要长大了,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交集!而今有人通知我——初中同学聚会。看着他们微博里当下的模样,真的感觉时间才是最没有等级差距概念的法器,无论曾经如何青春、张扬、骄傲,都会被时间磨平棱角,只留下苍老、隐忍、卑微。
家人鼓励我应该参加,用如今的优秀去抹平曾经的耻辱,亲自给那段生活划上美丽的句号。这一刻,我笑的无比淡漠,已然尘封掉的东西就让它永远去死吧。
逝于时光里的守望
业绩平平的同事忽然晋升了,更让人无语的是其参加工作仅仅几年而已,甚至在人才济济的浪潮里都没混个“五成脸熟”。大家于面儿上纷纷表示祝贺,转身皆是鄙夷不屑的表情,夹杂着几分疑惑和愕然。
我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里的文件,随意浏览了下近几年的成果报告,每一篇都是自己兢兢业业,用心尖儿上的血一笔一画绘制成图,再一字一句地审查、论证、提炼而成,如是亲生亲养的孩子也并无不妥!
我知道,就在刚刚晋升的那位同事手里也有份一模一样的资料,只是署名截然不同。我还清楚地记得就在齐阿巴嘎离开后没一个月,有位高层领导以“审核”的名义“拿”走了这套数据,不曾想转眼成为别人一步登天的阶梯。
甚至在几分钟之前我也和大部分人一样,搞不清楚眼前看似平静的水面下究竟隐藏了怎样的漩涡。碰巧的是我在更衣室里刚换下工装,隔壁响起那位高层领导打电话的声音,连同通话内容一并清晰地传过来。
倒不是我特意想听,主要是某款手机的听筒与外放效果属实没什么差别,是个聋子都能听到!更乌龙的是他们的通话内容正好与我有关,准确地说与我的工作成果有关。于是,我莫名其妙地知道了自己为他人做嫁衣的整个过程,可以说巧妙的天衣无缝,更是无耻的精美绝伦。
我说女人,你长得那个鸟样就像是吉娃娃跟京巴搞出来的串儿似的,小而不纯、臭而袖珍,也就是日本的秋田犬偷了土狗的种不小心整出来的玩意儿才相中了你,很得意吗?我真是想狠狠地抽你们一顿,实在是辣眼睛!
曾以为许多事会跟着岁月流逝而被遗忘,过后却发现是变得越来越清晰;有些人、有些经历,只会变得更加刻苦铭心。繁华落尽,残红满地,依稀梦里,寒月染风霜。
人,越长大越孤单;爱,越成长越懦弱。如果一开始你们就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我也许就不会知道幸福的滋味,或许会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像个被爱宠溺的孩子,不喜欢说话却每天说最多的话,不喜欢笑却总笑个不停,身边的每个人都说我的生活好快乐,于是我也就一直认为自己真的很快乐。
可是为什么?有一天我会在大群的朋友中突然地就沉默,在人群中看到相似的背影莫名地就难过,在天色渐晚行走的路上忽然就忘记了原来的方向……我以为,我已经过了这个年龄,抱着徐志摩的诗集在黄昏下静立,读着张爱玲的小说默默垂泪,叼着香烟在缭绕袅袅中熬过漫漫长夜。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金色的花,映在我空洞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了夜幕中的黑暗。时过境迁,再没有比置身人群之中,却又孤独的生活着更可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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