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

        生长在坟地的野百合，才愈加显得娇艳。

        好多年来，我对此一直迷惑不解。乱山冈，草丛里，冷不丁就看见，伶仃的一两株，艳艳地开着，心里于是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夏日的正午，太阳辣辣地照着，就连草丛中的虫鸣，翩翩的蝴蝶，都懒洋洋地歇着了。坟地里的草，就像是向四周溢出的湖，绿到发青。风早已停息，感觉正午的一切都在等待，也许是观望，我记不清了，等待着一个事件的发生。周围有一种怪异的味道。

        好像是在史前。那刻在墓碑上的字，已剥落得不像样子，稀疏的几株古柏，无精打采地缩着身。阳光明亮得烁人，像是流出钢炉的铁水，每一颗水珠都可以击穿人体。细密的光线，从遥远的天外射过来，把人晒成一个毛球。

        那时候的我，一定非常滑稽，在一片灼热的光网中，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稍一迈步就会掉进万丈深渊。感觉自己正在敲一扇锈迹斑斑的门。我止住自己，微闭了眼睛，看见光的影子正在跳舞，它们排成无数的队列，圆的，自顾自的在跳舞，唱着无声的歌子，好像我完全不存在一样。它们穿着七彩的花衣，一律地仰着头，面目可是模糊不清，只是张着嘴。一会儿变成纯白，一会儿又幻成紫绛。

        我透不出气，感觉冷汗如雨，淋湿了全身，再一睁眼，仍然是一片漆黑。阳光织成一面密不透风的网，罩住了坟地的一切。我不想大喊，也不想逃离，心气平静接受了这里的一切，因为，这是我的坟地。

        好多年来，我仍然迷惑不解，为什么生长在坟地的野百合，才显得那样娇艳；而坟地发生的一切，都那么扑朔迷离。

                            2015-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