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想象力,湖南长沙马王堆1号墓出土的“非衣”帛画,其天马行空,令人惊叹。
马王堆1号汉墓帛画帛画呈“T”字型,被三条白色的平行线隔成了四个空间,天界,死后,人间,冥界。表现了墓主从死亡到重生的全过程。
图的最上方为天界,正中者人首蛇身,长发披肩;其左侧一轮弯月,周围有飞翔的女子,口含灵芝的蟾蜍,玉兔等等;右上角是红日金乌,据说金乌是拖着太阳飞行的神鸟,红日下方有桑树,树间8个小太阳,代表古老的传说,天有九日。
人首蛇身的神人下方,两个兽首人身的神骑在神马飞黄之上上,手中牵绳向左右飞奔,绳子的另一头连着“铎”,振铎作响代表欢迎升天之人的最高仪式。铎下方是天门,天门由神豹和门神把守。
整个天界的气氛威严而奇幻。
画面中部分为两段。
上段为墓主人的升天情景,这也是整个画面的中心,是绘画者重点突出的部分:在华盖和翼鸟之下,轪侯夫人辛追执杖缓缓前行,后有三个婢女躬身相随,前有两个男仆跪地奉迎,背景留出大块的空白,使得整个场面显得从容稳重。
下段为死者家属的祭拜场景,两条穿璧而环的长龙;环上有张扬回顾的豹对称而立;环下帷幔向两面张开,帷幔之上,相向站立着人首鸟身的神怪。
帷幔之下坠有巨大的玉璜,玉璜之下陈设着祭祀的器物和各种食物,两侧坐着家人。家属们面色悲戚,仿佛在哀悼逝者。
帛画最下方为幽冥地界,一个赤身裸体的巨人,胯下一条长蛇,脚踏鲸鲵,手托象征大地的白色平台。
地界中还有怪狗和猫头鹰。它们镇压着地府妖魔,不侵扰老夫人的亡灵。
这幅帛画,集结了天界,人间,冥界各种景象,结合了当时的各种传说。
画者以极度精致的手法,丰富的想象力,描绘了辛追夫人死后,灵魂从冥界被指引到天界的生命转化过程。
从描绘的内容上看,夸张、怪异的神灵,各种神禽异兽,真实世界的生活场景等,将真实与虚幻结合,繁复却不杂乱。
从构图上看,整个画面布局对称,疏密有致。线条精细流场。尤其是画面的核心部分:对于老夫人,以写实的手法,成功刻画了一个养尊处优,气度不凡的贵族女子形象。与周围神灵异兽等形成鲜明的对比,又非常的协调。
从设色上看,画者使用朱砂、石青、石绿、藤黄等矿物颜料,使其历经千载依然鲜艳夺目。
整个帛画显现出的是赭红色调,加上大量红、蓝、黑等的运用,令画面显得华丽而厚重;而期间大量的白色的色块,不仅使得空间不再沉闷,更增加了空灵与诡异的氛围。
历经数千载,无数的绘画作品在颠沛流离,战火纷飞中被损毁,被焚烧,与我们无缘相见,让彼时的很多文化与我们远离。
庆幸的是还有墓室壁画和帛画等,让今天的人们还能打开岁月的卷轴,穿越时空,将旧日时光略略窥探一二。
湖南长沙,汉代为长沙国,在汉代之前属楚国,自然沿袭了楚国的文化。
春秋战国时的楚国,并没有处于中原文化圈中,是被边缘化的国家。
也正因为如此,使得它受正统礼教思想较少,而更多的保留了原始的巫祝文化,并形成了独特的文化现象,思维方式,进而创造了自己诡异谲怪,奇幻瑰丽的艺术世界。
这幅马王堆1号汉墓帛画,色彩、内容与布局的大胆设计,也充分显示了楚人奔放自由的个性。
不仅如此,从楚墓中发掘的其它绘画作品,包括前章的《人物龙凤帛画》,多想象力丰富,艳丽华美,证明了楚文化的独特特征。
此时,我们也就能理解为什么《楚辞》浪漫奔放,文采斐然了。
因为它们都是同一种文化营养之下,开出的美学花朵。
就像为什么丹麦会出现安徒生这样的童话作家,因为这个北欧小国家,本身就风景优美,置身在一个童话一般的世界。
任何文化,都是需要有自己的土壤的。绘画如此,文学如此,科学,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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