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堂伯父是三爹爹家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在四个堂兄弟之中,他年纪最大,所以我们都称他大伯。
大伯是四个堂兄弟之中,个子长得最小的,身体最差的。好像是因为小时候得过肾病,进医院做过手术,差点丢了性命。所以打小起,他就和兄弟们不一样,他从来没有干过地里的体力活。
大伯娘嫁给大伯,一直是不愿意的。也不知怎么成就的姻缘,反正那时候的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尤其是单干之后,人家家里都是两口子下地,男人当主力。大伯娘一个人去挑担子。虽然有公公婆婆相帮,大伯娘总觉得不如意。嫌公公墨迹,嫌婆婆啰嗦。总是干着活,吵着架。
大伯娘性子要强,地里的庄稼从不肯落于人后。所以格外要辛苦一些。印象之中,她格外的瘦。大夏天的光个膀子,坐在后门的石门槛上吃着中午饭,常常引得一群男劳力嘲笑,“也没有什么好露的,像个搓衣板。”她便一边往嘴里填着米饭 ,一边泼辣的回一嘴,“我热,这样凉快,你管得了老子!”
慢慢的,大伯的工作顺风顺水,先是村小的民办老师转了正,后来又调到乡中心小学当老师,后来又升了职,当了主任,当了校长,最后进了镇教育组。
大伯娘在村里族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有些重的农活,往往不用她开口,就有劳力帮助干了。比如 堆草垛子,这些年都是大伙帮忙堆的。
大伯娘唯一不顺心的就是和三婆相处不愉快。其实大伯娘和三婆都是很能干的人。每年的年货都数她家办得最漂亮。比如炒米,谁家也没有她家炒得那样白白胖胖,干干净净。大约太能干的人之间不容易看对眼吧,总之家务事没有人能断得明白。她俩都是要面子的人,也不公开大吵大闹,互相冷暴力。开始时,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后来发展到一个锅里做饭,你做的我不吃,见面不如不相识。
其实这样子最憋屈,还不如大吵一架,发泄出来,来得痛快。结果就是有一年的夏天,三婆一时想不开,喝农药寻了短见。
大伯娘没有掉一滴眼泪,好像和她没有关系一样,平静地送走了老人。
随着大伯的收入越来越高,地位越来越稳定。大伯想办法把大伯娘调到镇里给领导做饭 ,把家里的地给别人种,从此摆脱了农村生活。
农村媳妇,逢年过节都会操持十碗招待亲朋好友,个个都在做饭方面颇有心得,所以做十多个人的饭,大伯娘没有觉得为难。
为难的是,她在农村里不拘小节惯了,和镇上那些婆娘相比,不免有些自形惭秽。比如,她从来没有穿过胸罩,到了四十多岁,才买了一款海绵的穿上,终于挺了一回,有了点女人样。
两个儿子,虽然都只是中专毕业,可是有大伯带着,应酬能力都不错,都 在城里找到了工作。
后来,大伯因为身体不好,办理了提前退休。大伯娘也就不在食堂干活了。
两个儿子娶了城里媳妇,在城里买了房。她帮大儿子带大孩子,又帮小儿子带大孩子,直到两家的孩子都大了,不再需要她。她就和大伯在城里单独买了房,住了下来,再也没有回农村生活。
去年在亲戚的酒席上碰到她。虽然年近七十了,她的身材还没有发福。打底裤,羊毛衫,昵子大衣,烫染一头浅黄的头发,穿着体面,打扮时尚,完全是一副城里老太太的模样,再也看不到一丝农村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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