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世界》指向的终极命题是什么？

前言

西部世界可以说是一部软科幻，简单将这里这里面没什么科技干货，纯粹就是编剧脑洞。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这部剧探讨的不是一个科技问题，而是一个形而上的偏向伦理的哲学命题。

剧情到了第二季第九集，照例也是要填坑了，正如上一季披露黑衣人其实是威廉，阿诺德其实是人造人一样。这一集到这里一些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西部世界的设定不是在为客人提供狂欢，而是悄悄复制客人行为方式和思维，从而以另一种方式去克隆人类，进而去实现永生计划。

一端是外部世界人类进入世界的通道，一端则是剧中出现的客人信息储存库——山谷熔炉（The Forge）西部世界的人类和人造人的纠葛之中，我们能发现的《西部世界》指向的命题其实是关于自我存在与社会认同的命题，而挖掘到最后我们也能够看到整部片子展现出对于大屠杀的反思。

一、威廉的幻灭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里面提到过十八个月的大的小孩能够在镜子中识别自己，由此拉康之后将其发展成镜像阶段。就拉康而言，孩童在十八个月大的时候能够在镜子中认识到自我与他者的不同，由此进入了想象界（The Imaginary）。

而在确立了自我与他者的区别之后，拉康又以弗洛伊德的文本中（Fort—Da游戏）[1]为证，指出语言引导孩童走向象征界（The Symbolic）的证据。

我们可以回忆一下《西部世界》第一季第一集，威廉被大舅罗根带着进入西部世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明明在知道与人类外貌无意的男女都是人造人，威廉还是十分客气地和对方交流，并没有像罗根这样对这些人造人完全不放在眼里。

而等到后来威廉变得像罗根一样，且成为比罗根还要残暴的黑衣人的时候，他显然也不再把这些人造人当成与自己相同的人一样看待了。这一切的关键点其实都在罗根和黑帮绑了德洛丽丝和威廉，并最终当着威廉的面切开德洛丽丝的腹部让里面的金属器械露出来的那一幕。

这一个场景其实打破了威廉原先与西部世界的人造人构建的客体连接——即人造人不是与自己相似的人，而是冰冷的机器，言语行为的复制机。而威廉见到德洛丽丝复活后完全不记得他之后，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由此威廉的残暴在西部世界开始慢慢酝酿发酵。

他由那个温和善良的男人变成了暴虐成性的黑衣人。

可以说面对着德洛丽丝，他的施虐更有一种报复的心理——为什么自己当时冒着被他人耻笑的风险去救德洛丽丝而被别人耻笑，而德洛丽丝复活之后却忘记了他。

威廉觉得自己的情感被戏弄了，而戏弄他的人是谁，是人造人德洛丽丝，也是把他带入西部世界看着他入戏着魔的罗根。由此威廉展开了报复，罗根因为是人类，威廉就将其放逐在西部世界让其自生自灭，而自己娶了他的妹妹并夺取了对方所有的财产。而面对德洛丽丝，威廉的情感是爱恨交加的。

他以很幼稚的心态去仇恨对方记忆的缺失，由此他以一种暴虐的姿态来寻求对方的记忆。由此他一边对德洛丽丝施暴，一边质问对方是否记得。而在第一季第十季中德洛丽丝最终记起黑衣人就是威廉的时候，威廉才欣慰地说了一声，你终于记得了。可见这种执念之深。

二、泰迪的自戕与德洛丽丝的自由之战

德洛丽丝的自我觉醒其实在剧中其实依托的还是记忆（包括记忆中的图像和记忆中的意识）。

首先，“我”是谁。也就是所谓的“主体认同”。

德洛丽丝是通过对记忆中的自己的观察（意识上的镜像），了解到了自我的独立。“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非西部世界想要塑造的德洛丽丝的样子，她的意识里应当是“我”不是“德洛丽丝”（人造人），“我”是“德洛丽丝”（思维主体）。

其次，“我”和这个社会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社会认同

德洛丽丝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就是不是所有人造人都有资格到达外面的世界的，所以对于没有觉醒的人造人来说，德洛丽丝在意识中是将对方当做机器的，这个认知其实与黑衣人对人造人的认知是一样的。再者是人类，对于人类，德洛丽丝是怀有敌意的，所以杀人类的行为是具有报复意义的，诚然是其处在象征界的行为（你是在西部世界的人类，怀有虐待我类行为的原罪）。

当然德洛丽丝的目标比起复仇更指向自由，所以基本上是人类在阻挡德洛丽丝，而不是德洛丽丝在屠杀人类。

而泰迪的自戕其实就发生在他步入象征界的时候，泰迪的社会认同是很单一的，他自己也说了，德洛丽丝是他的基石，那么换言之，德洛丽丝可以说是他建立社会认同的参照物，意识中也就是我和德洛丽丝是一个小社会。

弗洛伊德在提到“镜像”的时候其实还提到的是自恋行为（Narcissism），拉康把这个概念放在意识主体进入象征界的社会认同这个阶段。即“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构建社会的主体。

那么放在这里也就是说，泰迪一开始的无意识地爱德洛丽丝，到后期发现自己对德洛丽丝的爱是有意识的，而这个爱是基于，泰迪认为德洛丽丝和自己是一样纯真而善良的。泰迪之所以一开始帮德洛丽丝就是这个原因，而他一直不能对那些无辜的人造人痛下杀手也是这个原因，这有由此促使德洛丽丝痛下狠心修改泰迪并使其重生成冷血的手下一样的道理。

然而在面对着再一次的屠杀之后，德洛丽丝的残忍和不择手段让泰迪再次觉醒，而这次觉醒纯粹是象征界意义上的，也就说他在于德洛丽丝建立的认同断裂了，德洛丽丝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自己则变成了帮凶，其实也应和了之前福德将德洛丽丝设定成杀人恶棍怀亚特以及泰迪成为其帮凶的故事线。

但是，正由于泰迪在象征意识上的觉醒，面对着原有社会认同的崩坏以及自我主体善良意识被爱人篡改，他最终还是走向了自我毁灭。

三、威廉的弑亲与屠杀伦理

其实看到第二季的第九集，我们会发现编剧在主角的象征界里继续做文章，并不断地在向观众暗示一个最终命题，其实这在前几集也暗示了，比如总是让人感觉恐怖喜欢割人头皮的印第安人，观众们总是先入为主地将其设定为是当时野蛮人折磨人的一种方式，知道后来编剧才透露给我们说其实是那个已经觉醒地印第安人在传递令人意识觉醒的图标。

那么西部世界指向的最终命题究竟是什么呢，其实也算是新瓶装旧酒，其问题是，我所在的社会是否为真亦，或是这个社会存在的“我”是否为真？

其实不难发现，这个命题早就被很多电影用过，最有名的就是《黑客帝国》，尼奥被一群脱离了矩阵的人从幻梦中救醒，才发现自己的生活都是机器制造出来的逼近真实的幻梦。

而大名鼎鼎的《盗梦空间》其实探讨的也正是这个命题，作为造梦师的多姆可以创造出和现实一样逼真的梦境，而唯一脱离梦境的方式就是死亡。而由于多姆改变了妻子梅尔的参照物，梅尔最终将现实生活当做梦境而跳楼自杀。

其实显然我们可以发现人在进入象征界之后自我与社会的连接并不是稳定的。自我意识会产生一种社会是假的，唯我是真的状态。那么一旦出现这样的状态，那么社会认同就会破灭，规则也不再被遵守反而被视为是束缚人的教条。

一开始西部世界里的罗根，后来变成了黑衣人的威廉其实都已然保持了这种状态，认定人造人是假，而只有自我是真，由此在西部世界胡作非为，暴虐成性。

但是这一切都还是两个分离的世界，而永生计划则是不断将两个世界打通，将西部世界和真实世界联系起来。那么这个打通如何实现，其实关键点还在于威廉岳父身上。

威廉在不断重铸岳父并复制其主体思想的时候不断改进对方，虽然在剧中没有展现出成功的画面，但是已然有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走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我”这个本体还是说只是复制了本体思维的人造人。

所以威廉在后来一直摸自己的手臂，因为他担心自己最终也会成为一个实验品。那么同理而言，手臂里的电线成为了他认定现实世界的参照物，就和《盗梦空间》里的旋转陀螺一样。当然参照物不止有一个。

在面对艾米丽的质问时，他认定艾米丽是人造人，证据就是艾米丽说自己知道了威廉在西部世界的信息，但是威廉认定艾米丽不可能知道自己信息。只有他杀了艾米丽之后发现他手中的信息卡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这个设定其实和盗梦空间的设定是一样的，一旦作为证据的参照物是假的呢，现实和梦幻就不再是可辨的了。

那么梦中杀人和现实杀人也就成了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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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ort-da 游戏是弗洛伊德在研究自己的外孙是发现的，Fort为德语“去”的意思，而Da,可以解释为找到了。弗洛伊德指出是自己外孙先是喊着“Fort”将玩具丢掉，然后再喊着”Da”将玩具找回，其实是因为母亲离开所引发的一个孩子寻求自主控制的行为。而拉康认为这正是孩子进入象征界的一个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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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个人的两部中篇：《霜墙往事》、《在皮卡迪利》都在豆瓣上架了，欢迎各位前往阅读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