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小时候当过几年留守儿童，一年都见不上几次父母。

父母离家前，会给我一张50元作为平时的零用钱。那时候的五十块对我来说算是一笔巨款，毕竟学校里面的辣片才一角钱一片，小朋友们还会经常吃那种一角一包的香辣螺丝。

家门口有一个小巷，出门时常常能看到巷子口有人摆摊。

有天突然看到其中一个摊位引来了很多人围观。摊位的经营者是一位大爷，摊上放着一个鸟笼，笼里有一只活蹦乱跳的不知名小鸟，我们方言里叫“雀子”。鸟笼旁边是一个牌子，上写着“雀子算命”几个大字。摊前摆着一排叠起来的纸签。

有人想要算什么，和大爷交流几句后，在一张纸条上写下姓名生辰等信息，大爷就会把鸟放出来。鸟儿在纸签前面来回踱步，然后站定，啄出最终的答案。大爷解签后，算命人往往满意而归。有时也会有人故意想要考考雀子和大爷，最终得到的都是正确的答案。于是大家都觉得，好神奇。

这种对神奇的新鲜感持续了大概一个月，后来就鲜有人会去围观那个摊位了。

当然，除了我。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算一下。

终于在一个下午，我攥着那五十块钱，走到了摊位前。

大爷问我，小朋友你要算命吗？

我点点头，递上了那五十块钱。

大爷拿过钱，问道，你拿这么大（面额）的钱出来，你家大人知道吗？

我又点点头。

大爷狐疑地收过钱，又确认了一次，生怕我是从家里偷拿的钱。

再次得到肯定答复后，大爷这才将钱放入口袋。

大爷问我，你想算什么？我摇摇头。

那时的我似乎没有什么大的烦恼和困惑，在人生刚开始的年龄，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是玩。我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算的东西，只是这么长时间的围观，让我对这个小雀子很好奇，便想来试试。

        大爷无奈地看了看我，说，总得算点什么啊。

我说，那就算命吧。

大爷叹了口气，让我写下了姓名和生日，然后指挥着雀子开始了那一套我熟悉的流程。我没看到雀子挑选出的纸签上写了什么，只见大爷打开后端详了半天，对我说了一句，不要骄傲。

我很疑惑，怎么这么简短；也很失望，觉得这几个字难道不是老师家长常常在我们耳边念叨的吗？这个大爷是不是在糊弄我。

但年幼的我并不敢反驳些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并等着大爷找零。

平时收费是2元一次，我见过大家付款，这个价格也是我犹豫了一个月的原因。我伸手准备拿回属于我的那剩余的48元，却发现大爷给了我49.5。

我没有明白，以为他算错了。大爷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就只收你五毛吧，好好学习，孩子。

      半年后爸爸妈妈回来看我时，发现给我的50块钱还剩49.5。他们惊讶于我这么小花钱居然这么节省，也没有过问那五角钱我花在了何处。

      最近看到一个关注的博主写的生日感言。提到她小时候被算命先生指着肩上的两颗痣说，这孩子以后肩上要扛的责任太多，是个劳碌命。为此她妈妈还曾和算命先生打起来了。如今她经历了人生低谷后，妈妈突然探问“要不把你肩上的痣点了吧？”而她逐渐从低谷中走出，重拾了自我，也决定放下那两颗痣，信命，但不认命。

      让我想起了童年的那个算命大爷。

今年六月和阿P走在鲁迅公园，遇到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背靠山石坐着，朝我们喊了一句：她（他）是你的贵人。

走远后我问阿P,你说他刚才说的到底是我是你的贵人，还是你是我的贵人呢？

“这又有什么区别呢？”阿P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