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比老白

逗比老白

我从小就听我妈夸老白，说他不着调！呵呵，这好像不算夸人啊，反正就是骂他，天天没个正形，他也的确没个正形，见天儿的看见谁的都要逗一逗，我们村的半大小子和狗是最怕他的，半大小子要看见老白，再混世的小魔王也会躲在他妈身后，一边儿躲一边儿胆颤的捂着鸡鸡，带着哭腔的嘟囔：老白来割牛儿了……老白来割牛儿了！老白若在靠近点儿，就哇哇大哭了...狗见了老白，尾巴都夹掉了。

年轻的时候，看照片，还是很帅的，穿着中山装，戴着墨镜，站在船头，潇洒的很。后来听我妈说，坐车的时候睡着了，被风遛了嘴，就中风了，没碰见个好大夫，这嘴就耽误了，后期一直是偏的，我不知道他自己心里介意不介意，我妈是不介意，在吵架的时候感觉她多了个长处，对方多了个短处似的！

吵急眼了，那词儿也就跑偏了：“你要是积德行善，你那个嘴能歪歪？！”“三角眼儿，尖嘴猴腮的”哦 老白属猴儿，我妈高中文凭，骂起人来，不依不饶的很！其实，老白家都有些三角眼，我的眼睛也是，只不过我不属猴，所以没有猴腮罢了。老白开始由她骂着，后面能动手的时候，就动手，他也不吱个声，我妈也是拼命的，我和妹就站在一旁看他们的文斗和武斗，打小家里就比别家热闹。打归打，打完，闹还是要闹的！

老白生活中没那么多话，他尽是行为艺术。在家里碎碎叨叨，喋喋不休，只有我妈的声音。往往你看那话多的却没占到什么便宜...而那个悄无声息的，你却是最不能大意的！

换衣服

有次我妈在屋里换衣服，嘱咐老白帮她看着点儿外面别来人，因为是农村平房，有时候来串门儿的邻居多些。老白一面应承着，一面站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就吊着嗓门儿，大喊一声：“哎呀，老李！”我妈一听，家里来人了，这边儿手忙脚乱的把换了一半的衣服又慌慌张张的套回去，刚套回去，就听老白又在院子里嘟囔：哎呀，老李好像挺长时间没来了啊…也不知道这熊犊子最近在干啥！

接下来，你就能听见我妈开始骂他，从他祖宗开始！我一度觉得他爱听我妈骂他，他有瘾！

天线上的鸟

我们一家四口吃早饭，老白最先吃完，他一般吃完后就出去遛弯儿，刚出门就听他站在院子里喊：“你们干什么？你们把那个线要是给我踩断了，看我不打折你们的腿...给我 滚！”

我妈一听，就来劲了，这是有人来找茬儿啊，饭也不吃了，慌慌张张的拿着她虎虎生威的架势，趿拉着鞋往外跑，我和妹妹也有点儿担心，放下碗筷跟在后面，到了院子，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我妈问他：“你和谁说话呢？刚才谁来了？”

老白还一脸平静的问我们：“你们吃完了？”

我妈着急：“问你呢，谁，刚才是谁？谁踩咱家线了？”

老白一副恍然大悟的鬼样子：“奥，我说那两个家巧（麻雀）踩咱家电线”说完往头顶天线一指，还略带惊讶的说：“哎呀，这么一会儿又多了好几个，还他妈叫人儿了”

我妈，我和我妹，我们仨默默抬头一看，电线上站了一排的麻雀，我妈就开始破口大骂……“老不要脸的，天天逗逗逗！你他妈有病啊？”我和我妹只敢在心里腹诽……

冻柿子

小时候一到冬天，东北比较好吃的水果就是冻柿子，也就快过年的时候买几斤，家里离市里远，不到开年的时候，不会再多买，那时候还是要格外省着过日子的！这年就买了十六个，我们四个就分，一个人分了四个，孩子贪吃些，我和妹妹的早早就吃完了，我妈也特别喜欢吃，她的也没坚持两天儿就洗白了，老白的倒是一个都没动，看我们的都没了，有天晚上他来劲了，拿个碗，拿个勺，吃个冻柿子，那仪式感都出来了，我们三个电视都不看了，就看他，他也不吱声，也不看我们，就看冻柿子！

后来我妈憋不住了：“哎，国儿，你不不爱吃甜的吗？把你那几个拿出来给我们分分呗！”

老白说行啊，三个脑瓜崩换一个，你换不？

我妈也是柿子迷了心窍儿了，还挺高兴，她忘了，我爸以前和我们玩儿扑克的时候，一个就能给她弹哭了！

我和我妹反正不敢，我们还小，脑袋嫩着呢……然后，一会儿你就看见，我妈一边儿抹眼泪，一边儿吃冻柿子，一边儿骂老白不得好死……我在看那冻柿子也没那么甜了，感觉都咸了

我和我妹老老实实的看电视，也不觉得馋了！

闹归闹，老白也是能干的，不抽烟不喝酒，急活儿急的很，他们没儿子，从小家里的重活儿累活儿都是老白的，水田地春天翻地、平板儿都是老白的活儿，那时候家里二十多亩地，老白开着拖拉机，在泡水的地里一遍一遍的过，几乎不休息！我妈就骂骂咧咧的嘱咐我：“老不死的急活儿，你去，给他充杯奶粉，让他停下歇歇！”

我把冲好的奶粉送到他面前，他连拖拉机的火儿都不熄，咕咚咕咚喝完，就又开始干活了...有那么一瞬我也挺气自己是个姑娘的，我要是个儿，也许，他也不用那么辛苦！但从小到大，我没在老白那里感受到一丝重男轻女的歧视！生活索然，没什么重如泰山父爱的感受，老白很自然的给我展现的就是个乐观没什么愁苦的父亲的样子，无论他曾经的经历，或是现在的经历，无论他对的，还是不对的！

如今，家里武打片已经很少上演了，老白说他打不动了，我妈该碎叨还是碎叨着，电线上的麻雀早都飞走了，老李前几年也入了土，院里的拖拉机已经变成一堆废铁，地早转租给了现在的年轻人，家里的土炕上，四个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的吃顿饭都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了，老白的黑发里也愈发有了白发，肩背驼的更加厉害了，双眼耷啦了很多！时间在他身上流逝了太多...

可唯独那一丝幽默，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