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达的这部《穆斯林的葬礼》读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为新月的死,楚雁潮的悲,天星的苦……但都不及对韩子奇的无以言说,对,就是无以言说。
韩新月和楚雁潮两个人在整部书的人物描述中,是最无可指摘的两个人,但他们就好像青墨色天幕里隐隐绽出的白月光,太过美好,却少了人间烟火之气。
韩子奇的不同,在于他的一生充满了矛盾,却又完美的体现出了“唱和如一”韵律。当梁亦清的鲜血染红了玉船之时,为了给这个只有三年相处时光的师傅报仇,韩子奇忍受着梁君壁的辱骂,忍辱负重,走向梁家的仇人,忍辱负重偷师学艺,学成归来,重振梁家,因君壁的一句话,便娶了师傅的这位长女。他不忘恩,不负义,果敢而担当。
当韩子奇成为玉王,也恰逢中国惨遭日本肆无忌惮地蹂躏之时,他为了不让自己用了半生时间积攒下来的玉落入敌人之手,暂别妻和子,远赴重洋,但他并不想自己逃难,想着把玉安放好了以后,便回来与妻子相守。
然而,事与愿违,战争全面爆发了,通信断了。梁君壁的好强,小心眼,对人缺乏信任……等等原因,不仅害死了对韩家,梁家忠心耿耿的老侯,更是害得韩子奇半生心血又落到了梁家仇人汇远斋当家人浦寿昌的手里。而浦寿昌为了报当年一箭之仇,更是假借已经去世的老侯名义给远在英国的韩子奇写了一封信,告之妻子和孩子已逃难,不知所踪,他半生心血也毁于一旦,劝其莫要回来。
于是,有了十年未归国,归来已是他人夫的悲剧。本以为妻离子散的韩子奇,在英国伦敦日日遭受德国轰炸的战火中,娶了师傅梁亦清的另一个女儿,也就是韩君壁的妹妹梁冰玉,并有了个女儿新月。
十年后,归来,却发现一切都是误会,妻儿还在,只是家业不再。于是,韩子奇理所应当的负心汉,妹妹成为了插足姐姐婚姻的第三者。这又同开始以一己之力照顾师父遗孀的韩子奇大相径庭,难道功成名就的韩子奇变了吗?
其实,不然。他与冰玉的结合,看似有悖人伦,却又合情合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到来,每个人过完今天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明天,妻儿可能已死,伦敦顷刻间也可能覆灭,尤其当看到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奥利弗死在自己面前,他们一直以兄妹相称的两个人成为了彼此的唯一与依靠,何况两个人当时都遭受了极大的心里创伤。
如果简单地把韩子奇当成背信弃义的负心汉,冰玉看成是不要脸的第三者,真的就是把问题泛化了。其实,我并不认为他们是我们传统意义上认为的渣男和小三。战争时代,变数太多,太多的恐惧与彷徨充斥着人间,炮火随时可能剥夺了人生存的权利,何况,当时他们都以为故国回不去,家人难再得的境况下,互相拥抱,互相取暖,以此给予自己生的支柱,活下去的勇气与力量。
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当韩子奇看到梁君壁,知道一切都是误会时,并没有想要跟自己喜欢的冰玉长厢厮守,而是选择留在了自己原来的家里,以默默承受梁君壁后半生的辱,讽刺与折磨来抵自己不经意犯下的过错。这才是真正的韩子奇,那个可以为了师父的收留而报恩的韩子奇。
其实,对君壁和冰玉,我都不觉得他更爱谁,为了君壁的一句话,他可以娶她,为了做冰玉的依靠,他可以与冰玉结合,他说他不爱君壁,却又能为了家而忍心让冰玉远走他乡。
如果说,他的一生再为玉而活,我更觉得他是为了他师父而活,为了报当年的收留之恩,当然他是爱玉的,甚至超越了生命。他爱玉,却又不同作为商人的亨利和浦寿昌,他爱的是玉的文化和历史,而不是把它看成交易的货币价值。
他离不开玉,于是,他可以放弃冰玉给予他的爱情,他忘不掉师父的恩情,所以他自愿走入君壁为他设下的后半生的痛苦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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