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由淮安乘动车到达高邮时,是下午四点多。从高邮站出来,一路走走逛逛,到了城区,又摸摸索索,找到了汪曾祺故居,然后,才去找旅馆。住下后,已是傍晚时分,暮色将来未来。从房间里向外看,似乎还是白天的样子。脑子里不忘汪曾祺看黄昏高邮湖的画面。:
“黄昏了。湖上的蓝天渐渐变成浅黄,桔黄,又渐渐变成紫色,很深很深的紫色。这种紫色使人深深感动。我永远忘不了这样的紫色的长天。”
“让汪曾祺深深感动永远忘不了的湖上紫色的长天是个什么样子呢?”我这样一念想,便随即下了楼,直向湖的方向奔去。
此时时间上差不多,又不知明天是不是还宿高邮,这下正可去实地一看,亲自感受一番。与其说是我的好奇心作祟,实在不如说是受着那紫色长天的诱惑以及对汪曾祺崇拜的一种心理。
高邮湖初见从旅馆向西,一条大道直通向高邮湖。并不远,就二公里的样子。如果步行,得二十分钟。眼看天将黑了,况且实地环境不熟,为了尽快赶到湖边,遂即扫下路边的共享电单车。骑上车,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途中,街灯亮了。
我也很快地靠近了高邮湖。高邮湖前是运河,得先过运河桥。电单车沿着引桥盘旋爬上了大桥,是一座半弧吊桥。桥下河水浩荡,船只来往。停在桥心,向北面拍照。
天已经完全黑了,灯火支离出地界。桥灯照着水面幽亮的光影,拖船嘟嘟呜呜地前移。桥上,不时有小车快速驶过,桥身随之一颤,我的腿也跟着一抖。
等我下桥,还在下坡的弯道,电动车发出提醒敬告:你即将超出行驶范围……。且不说返回是否需要,如果它断电在前方无名处,担心归还超费。于是,把车就停在弯道边上,并不影响交通。临时锁车。弃了车,看了看地图,高邮湖就在不远的脚前。
朝西走了几米,就看到一块灯光映照的大石头,石面上标识着一行大字:中国大运河·高邮明清运河故道。
啊,这里是大运河故道吗?我更好奇的是,既是故道,一定有遗留实物吧。
现在去找,黑灯瞎火,不知所在,且先丢下。人已来到高邮湖堤岸,堤岸上有一条小径。径旁种着桃树。朦胧的灯光下,桃花朵朵妩媚。
高邮运河故道遗址本想着有那么一处安静的所在,譬如红花湖相思树下的砖阶,可以静坐,观赏湖光山色,看我想看的紫色的长天。可是,眼前与想象的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很大的堤坝,当然是不可能下去。岸上也没有我以为的可坐的佳位。主要是天黑了,又不熟悉。想体验那紫色的长天,此刻未免叫我扫兴而失望。
我只管沿着小径走,边走边看。天初黑,视线还不适应,一片昏暗,只有疏离的灯光尚可辨一辨身之所在。
向湖望去。湖面很大,幽幽渺渺,水天相连,朦朦胧胧,一大片淡蓝色。更远处,湖的中间,隐隐有几片船帆,是废弃的泊船吗?倒是这几片船帆,使得眼前的高邮湖有了一点诗意的景致。
除此之外,实在也看不到什么。背后,即运河与高邮湖中间狭长的陆地地带,散落的灯火中,像是一处球场,间有打球的声语传来。
这时,前边树旁有一个人影,看不清脸面,辨别是一个少年。走近,便与他聊起来。实际上是我在问他。问他知道汪曾祺吗?他说,当然知道啦。我说,汪曾祺在《我的家乡》中说镇国寺有个水影壁,寺中有个和尚真身的菩萨。少年说,这个就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写过干丝。哈哈,我听了笑了。得知他是一位初中学生,和同学在这玩,本地人。
我只是想找个人随便说说话,以为本地人对汪曾祺熟,可以打听打听,多了解了解。
聊两句也就分开了。
我还没想着立即回去,又转到来时的径上。前边有一个似观景的平台。那个少年和他的两个同伴在那里聊天,吃东西。
我走过去。
听少年跟同伴说,是刚才那个人。
于是,我们又三四不搭的聊起来。我忘了他们是少年学生,而我是一位中年人。
高邮运河(二)桥他们问,你来这干吗呀?我说,来玩的。问那里人,我如实相告。他们不以为然,说高邮没什么好玩的。少年说,他的妈妈也是安徽人,老家是合肥的,和爸爸打工认识的,然后妈妈嫁过来。
我说,那我们是老乡啊。我很轻松,我倒喜欢跟年轻人聊聊。他们的知识思维,真的不一样。
其中一位戴眼镜少年,说话表现出沉稳,可靠,成熟一些,值得信赖,这是一种感觉。
聊着聊着,我指着不远的那块写着大运河故道石头的方向问他们,你们知道那个故道在哪吗?
他们有点懵似的,说不知道啊。
你们也不知道?我说,既然有标识,应该就在附近。在我以为,一定有一个具体的实物景点。
对于我的好奇,这时,合肥少年跟他的两位同伴使了一个狡黠的眼色,说,哦,那就是在前边吧。
哪里?我随即跟着他们一道去看。
走过一段草地,绕了几丛草树,来到一下坡,是一个洼地。此处更显得僻静,不远的桥灯也照不到这里。视野昏暗。眼前像是一道干涸的河床,现在长满了杂草。什么也没有。
我问,是这里吗?他们说也不清楚。
合肥少年问我的年纪,是做什么的?来旅游是不是很有钱?家里有房子,车子吧?
我对他问及这些,只当是调皮,开玩笑,尴尬的笑着,没有回答。
合肥少年看了看我,又说,你好高啊,你有多高?
我说,一米八差一点。
我感到少年有一种忌惮。我与他们仨面对面站在那里,隐隐感到一种孤立。
合肥少年侧面向着桥灯方向,离我最近。有那么一刹那,我再次看见了他狡黠的眼神,投向他的另两位同伴,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说什么故道,看着也没什么,聊也没什么好聊的。气氛一时有点僵硬。
对于故道的寻找,只是说明了我对高邮运河以及高邮湖变迁的不了解。其实,那个大石头位置,也就是故道所在了。哪里还有什么像文物发掘那样的玉渣残片呢。我这是对事物的着迷,还是单纯幼稚呢。
我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完全出乎我意料外的事情发生了。
合肥少年突然向我背后冲过来,双手一下子锁住我的颈脖,并大叫另两位同伴,上手啊,快点,快点,还等着什么!
我被眼前突如其发的状况搞懵了。我完全没想到,当时发生了什么。本能的反抗,大叫,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经我一喊,更由于另两个同伴的没有响应,少年也怯了。借他一松劲,我奋力挣脱。一下子清醒过来。待我做好反抗的架势时,合肥少年和他的两个同伴,很快地跑远了。
事后想起来,幸而那两位同伴没有出手帮忙,如果也和合肥少年一样,心生歹意,我虽成年,双拳也难敌六手,凶多吉少,事情的结果就难以想象了。
那时,我脑子里才想到网上及生活中真实发生的事情。少年为了上网打游戏,偷劫伤人,索取钱财,致人伤害。不想,竟让我遇上了?我一边难以置信,一边警惕心顿起。
假如另两位少年,也和合肥少年是一样的货色,必要抢我的财物。可是,我身上除了手机,房间门卡,别无他物,现金一分也没有。那么,他们只好拿我的手机,而我一定不会给。不说手机上储存的照片,绑定的银行卡不安全,那我每天在手机上写作怎么办……我完全离不开手机,我只有一部手机,决不能让抢了去。一方莽撞行事,一方决不就范,势必争斗,结果会怎样?为了一部手机,大打出手,少年可不知轻重,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故,真是情未可知。
本想着来寻访拜望崇拜的作家,本想着趁傍晚体验汪曾祺式高邮湖紫色的长天,谁料会出这样的事?这不是真的。谁信,我自己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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