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后的第十三年,我进入了大学。
我还记得那次从家去郑阳的火车,除了六年级暑假那年去的北京,我几乎没有任何去外地的经历,我的父亲陪我踏上了这次行程。始发站是合肥,我和父亲领着厚重的行李穿过车站,踏上绿皮火车的第九号车厢。然而,前两天我还在为他不陪我去买火车票而生气,那时还没有如此便捷的网络购票。
“怎么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去火车站买票,你就不能陪我去吗?”我几乎是赌气般地说道。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知道独立自主的道理。”父亲冷酷地回绝了我。
确实,那年我刚满十八岁,却似乎还沉浸在高中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然而父亲是我最大的威严,我不能反抗。于是最终,我乘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漫长公交来到了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夹杂着行李箱轮滑过地面的声响,每个人看上去都疲惫不堪。站在“合肥站”三个大字下,背后是刺耳的车流声。
“所以,你那时还是个害羞的人,胆怯于自己一个人面对事情?”天哥将手伸进了口袋,随即掏出了一包红色包装的烟盒,我想不起这是什么烟了,直到他抽出一根递给我,才发现是云烟。
“换烟了?你不是利群专业户吗,怎么,心灵不想去旅行了?。”我苦笑道。
“我发现还是这个抽着习惯。”天哥自己也抽出一根,我便掏出火机给他点着,燃出的火焰在他的眼镜上奇异地跳动着,分外妖娆。
“倒不是胆怯,只是从高中那种只需要埋头学习,不需要关心其他任何事的环境中刚出来,开始感觉到要自己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的不适应罢了,”打火机再次点着,“凡事都有个适应的过程,天哥,就像约炮一样,不是吗”我坏笑着吸进了第一口烟,望着他道。
天哥微微一笑,“你知道我的,我对这个不排斥。”天哥转过了身,趴在了栏杆上。
“我知道,别人约炮是单纯地为了发泄,你约炮是为了研究自己,”我也转过身来靠在了栏杆上,“你可真是个怪人,更搞笑的是你自己丝毫不觉得这是怪事。”
“这本来就不奇怪,大学生约炮奇怪吗?”天哥转过头看着我。
“你看过《月亮与六便士》的对吧?从某种角度说,你和思特里克兰德是一类人,都在追求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艺术,虽然这个艺术很低俗……”
“大晚上的别矫情,老子就是喜欢约炮,哈哈。”天哥笑了出来,抖动的烟灰簌簌地穿过了两层楼的空气,归于尘土。
于是我两都不再说话,这是三月末的夜晚。我们站在南平宿舍楼的顶楼,也就是二楼,靠着栏杆,目光爬过楼下的围墙,跳下围墙后的公路,再翻上公路后的围墙,那是另一所学校的领地。再往上,只能看到巨大的操场观众席,那背对着我们的一面被冰冷的钢筋脚手架遮盖,支撑起巨大的穹顶。穹顶上的夜空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蓝,或者是黑?而月亮就像一个黯淡的珍珠镶嵌在腐朽的壳中,却有一种和梵高画下的星空截然相反的宁静。目光在这里和月光交汇,月光……?我有多久没有看到月亮了?我下意识的想问天哥这个问题,吸进的烟却又将话堵了回去。
这是十二点半的夜晚,二楼几十个寝室都已关上了门,我明白大多宿舍里的人们还是没有入睡的,偶尔还会传出“老子用德玛五杀”这样的声音,随后紧跟着“装逼遭雷劈”的嘲讽声。我想再喧嚣的夜晚也会有手机陪伴他们直至终老。走廊上只有我和天哥,我们像往常一样和着烟,在一阵清醒而又沉睡的聊天后踱回各自的寝室。
临走前,我问天哥:“你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日子么?”
“愚人节?”
“傻逼了吧。Leslie的忌日。”
“哈哈,”天哥走下了楼梯,只听他唱道。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妈的,论装逼我果然还是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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